骄阳,蛙叫,蝉鸣,又是一年夏至时。让我想起的不是现在的空调,Wifi和西瓜,而是那个坐在门前梧桐树下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旧蒲扇,摇呀摇呀摇....
如今,盒子式的房子让我们在微风的夏夜也很少出门,屋前更没有浓郁参天的法国梧桐树,姥姥手里的旧蒲扇也早已被空调所替代。然而每年暑假回老家,一看到那把旧蒲扇依旧会想起那个慈祥的老太太。
姥姥小的时候算得上是大家小姐,长得美,上过私塾认得一些字,女红更是没得说,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个纤瘦有神的老人,虽然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却仍然能感受到她年轻时一定很美。据说嫁给我姥爷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了,如今三十多岁都是大龄剩女了,而在那个还需要裹小脚的年代简直不敢相信。在一个夏天的夜晚姥姥给我扇扇子,讲故事似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原来家里算命说她命中克夫,想着家境还算殷实,太姥爷决定养我姥姥一辈子不让他出嫁的,世事变迁,姥姥遇到了去城里卖柴的姥爷从此改变了她要一辈子待嫁闺中的命运!
姥姥没有儿子,就我妈和我小姨两个女儿,每年春天她会来我家住一阵子,那时候我最开心,因为姥姥一来就会有好吃的,而且马上就可以过生日了。说来也巧,我和姥姥同一天生日,每年亲戚朋友都会来我家为姥姥庆祝生日,我也能蹭到奢侈的蛋糕还有各种礼品。彼时还小,只记得各种好吃的,很热闹。姥姥每年要住到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又去小姨家了,印象中这个瘦小的老太太很节俭,平日里是不舍得吹风扇的,所以她房间的风扇几乎整个夏天都没用过,她只是整天整天的手不离扇,走到哪摇到哪。
夏天晚饭后,她就会搬出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乘凉,路过的邻居打个招呼,一句吃了吗?算是最寻常的问候。在院子里纳凉时手里是必须要有一把蒲扇的,不仅用来煽风,更重要的是驱赶那凌空而来的蚊虫。通常父亲还会搬来凉床,除了坐还可以躺着,夏夜里最好看的除了天空繁多的星星,还有那些和星星一样提着灯笼飞在低空的萤火虫,等它们飞近了,举起蒲扇轻轻一拍,萤火虫便落在地上,这时候赶紧小心翼翼的给它捡起来装在玻璃瓶里,等装了几十只,那瓶子看起来就像一盏灯,自己好像要学囊萤映雪呢!像个宝贝,一晚上都舍不得放下,姥姥就会把小板凳搬过来靠着凉床坐着,用手里的蒲扇一下一下轻轻的拍在我的身上,可以闻到蒲扇特有的味道,当然也可能是汗味。
现在看到这把旧蒲扇,扇柄已经折了,还记得那时候是我不小心拍萤火虫弄坏的,姥姥心疼了好久,要知道这一把旧蒲扇她用了好多年,尤记得是她用粗糙干瘪的双手给修好的,一根筷子,一段毛线,缠呀缠,然后手柄好了又坚硬起来,只是看起来没有那美观。可是当我拿过蒲扇,摇几下,鼻间立刻就闻到了一股久远而熟悉的气味,蒲草的香和姥姥曾经流过的汗香。多年过去了,那种我一闻便感到心安的气味竟然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