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家乡、对童年的记忆,我曾经是矛盾的,热爱是天性,不敢承认、拒绝回首应该就是虚荣的部分了吧。
我从前一阵子重新开始每天清晨写作,承诺给了自己心里想到什么就写下来什么,今天早晨摊开纸笔的时候,在我眼前浮现的,竟然是老家门前那条蜿蜒的小河,也许,是该去找自己的来处的时候了吧
那条在记忆里永远潺潺的小河里,有我和弟弟给爸爸带着游泳的记忆,我只敢双手撑住下面的沙地在水里爬行,而爸爸是有名的好水性可以在下水憋气一分半钟抓鱼。
这条小河,实在是在我的童年生活里有重要戏份,难怪它总是不经意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我梦里。
我和罗群曾经光着屁股,在夏天的河里戏水,大人远远拎着竹篾条来了,我们才赤条条从浅浅的水里站起来,身上挂着的水珠在傍晚的夕阳里闪着光,眼睛里是满足又恐惧,当然没有真的挨打,妈妈们不过是在替我们感到羞怯,我们却只会偷偷地相约下次。那个年代的农村童年不存在什么性教育,当然那个时候也有纯朴的乡风。
那条小河还为童年的餐桌提供了无数顿的美味,爸爸是捕鱼好手,村里没有人比爸爸的渔网撒得更圆,更圆意味着面积更大,自然可以网进更多的鱼。小河的拐角处有一颗黄角树,春天时黄角树发的芽是可以掰下来吃的,那又是一种再也寻之不得的美味。靠近树根的回水处,就是鱼儿们聚集的地方,每次爸爸拿上网具盛点米糠,我和弟弟就赶紧去拎桶了,爸爸把米糠和点水捏成团往附近水面一撒,几分钟后把网抡圆了朝水面撒去,再拉上来时里面就总有鲜活乱蹦的鱼儿,那晚的餐桌上自然又是鱼香扑鼻,记忆里我和弟弟小时候就没断过鱼吃,这大概是我俩脑瓜子都好使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关于这条河的记忆闸开了,就再也关不住。爸爸爱酒,一天喝三顿,盛酒用的是10斤装的白色塑料长方桶,每个星期得打一次。最近卖酒的地方在河对面的新华乡场,是小时候的我步行半个小时的路程。令爸爸骄傲的是,小小的我常常独自拎着桶过河去给他打酒,小河是没有桥的,只有几块石头不确定的露出水面,用脚尖踩着可以度过。赶上下雨天涨水那可就惨了,得绕行到后山小河的上游那个叫“水泥磅”的地方,那有个靠水力发电带动的磨坊,还有一座窄窄的水泥预制板小桥,下雨天过桥,那简直是童年里的噩梦之源,我幻想过无数次自己是如何一不小心从倾斜的预制板上跌落,然后掉下水道滚入下面深深的水潭。
我给爸爸打酒不是一次两次,装满酒的桶还是挺沉的,我应该是在左手倒右手好不容易才回的来,自然要想办法多慰劳自己,爸爸是有给跑路费的,但我估计是嫌少,所以印象里有不给桶装满留点余地往里加水的操作,当然不敢掺多,爸爸的舌头可是很零的,给他喝出来水味儿那我可就麻烦了
在黄角树往上百来米的地方是小河与另一条河水交汇的地方,贴河有一长条形地是我们家的,我还有陪爸妈一起在那块地里劳作的模糊记忆,干啥活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一次我用竹竿制成的鱼竿,在旁边钓上来一条足有半斤重的鲤鱼,那个高兴啊,那是我第一次独立钓鱼成功,我兴奋地抓着鱼大喊大叫,然后一不小心就把鱼掉进了河里游走了,剧情还真是起伏啊
那条河边的田埂上,在适宜的季节会长“猪鼻拱”,也就是鱼腥草,紫红色的叶子,乳白色的根,都是美味,只需一点盐酱油醋辣椒油拌起来就香的不行,除了自己吃,我还洗干净捆成小把拿到街上去卖。我挖得很卖力,仔细搜寻一颗一颗不放过,放在小背篓里趟过河去新华场上赶集,赶集日三天一次,闲天有时候我也去过,不过就显得孤单了一些,街道上没什么人,我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小菜摊,等待每一个可能的买主来买走我一毛钱一把的猪鼻拱,只为像《采蘑菇的小姑娘》里那样,换上一把镰刀一块棒棒糖。
我的家乡啊,原来我一直没有走远,我还在你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