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蜡烛曾经用来照着阅读那本充满忧虑、欺诈、痛苦和罪恶之书的蜡烛,闪出空前未有的明亮的光辉,把原来笼罩在黑暗中的一切都给她照个透亮,接着烛光发出轻微的哔剥声,渐渐昏暗下去,终于永远熄灭了。
我依旧会对马车夫伊万发脾气,依旧会同别人争吵,依旧会发表不得体的意见,依旧会在我心灵最隐密的地方同别人隔着一道鸿沟,甚至同我的妻子亦复如此,依旧会因自己的恐惧而责备她,并因此感到后悔,我的智慧依旧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祷告,但我依旧会祷告,—不过,现在我的生活,我的全部生命,不论会发生什么情况,每分钟不但不会像以前那样毫无意义,而且我有权使生活具有无可置疑的善的含义。
他竭力回忆第一次也是在车站上他们见面时她的模样:神秘,妩媚,热情,自己追求幸福,也赐给别人幸福,不像她最后一次留给他的冷酷的复仇的神气。他竭力回忆同她在一起的幸福时刻,但这些时刻永远被糟蹋了。他只记得,她曾威胁他将饮恨终生,她胜利了。他不再觉得牙痛。他的脸被嚎啕痛哭扭曲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思忖着是否向他坦白自己的感情。“可是一看见她,我就饶恕她了。饶恕的幸福向我启示了我的责任。我完全饶恕了她。有人打了我的左脸,我要把右脸也给人打;有人剥我的外衣,我连里衣也由他拿去。我恳求上帝,但愿不要从我身上夺去饶恕的幸福!”他的眼里噙着泪水,他那明亮、安详的目光使弗朗斯基大为感动。“这就是我的态度。你可以把我踩进污泥里,使世人都取笑我,但我不会抛弃她,也不会说一句责备你的话,”他说下去。“我的责任给我明确规定:我应当同她在一起,我将同她在一起。要是她想见您,我会通知您的,但现在,我想您还是离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