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收到了祁阳的包裹,一大纸箱里全是信封和一些儿时的小物件,看到那些小玩意仿佛又回到了懵懂的少年时光。
箱子里有些漂亮的信封,上面的署名和日期写的很干净。也有些是用黄色作业纸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个别个还沾了干掉的饭粒。
我随手抽了一封,信里只有一张照片,背后用拼音写着对不起。照片里的我坐在地上仰头大哭,祁阳蹲在身边不知所措的扯着衣角,抿着嘴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记得那是二年级的春节,祁阳家刚搬到我们隔壁不久。年初二的时候去他家串门,大人们还在吃饭我们就用麻将垒城堡,后来两个人为了抢幺鸡打了起来,祁阳失手把麻将打到了我的额头上,瞬间起了个包。我哇的就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祁阳蹲在我身边也快哭了出来,他二舅就拍下了当时的照片。二舅说要是以后祁阳再欺负我就用照片威胁他,然后我当场就开心的笑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从那时候开始,祁阳就一直在我身边了。
我们像是粘着一块的橡皮糖,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周末一起在家里看动画片,常常为了抢遥控吵来吵去,但最后他总是让我。夏天一起去河里抓鱼,有一种叫粘粘鱼的小鱼总是贴在石头上,祁阳每次就让我拿着簸箕站在下游,他翻开石头赶着小鱼往下走,两个人咋咋呼呼的叫声吵醒了整条小溪。小的时候我喜欢吃叮叮糖,初秋常有卖糖的大叔挑着糖敲着叮叮叮的声音从门前经过,可以用旧鞋子或者头发去换,那几年祁阳不知道拿了家里多少双鞋给我换了糖。
祁阳曾经有一颗小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但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在初二的时候和林周晨打架打掉了。初二的时候我喜欢上了班里最好看的林周晨,为了更靠近他努力学习,给他熬夜织围巾,给他折了一千个幸运星,逃课翻墙出去给他买生日蛋糕。有一次为了帮林周晨买练习册淋雨发烧了,祁阳知道以后和林周晨打了起来。我到现场的时候两人都已经伤痕累累,我挡在林周晨面前,怒视着祁阳,那个时候分明看到他眼里的星星渐渐暗去。我转头看到林周晨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抬头吼他:你是不是疯了!他看着我,举起的拳头又收回去,转过身去叹着气说:你这个傻子。
那件事以后我和林周晨在一起了,林周晨接送我上学,陪我吃饭,给我补习,为了和他考上同一个高中我比平时更努力。祁阳转学到了市里的初中,听妈妈说是因为祁叔叔调了工作。那些日子,林周晨的陪伴让我幸福的太忘乎所以,几乎忘掉了那些祁阳曾经陪伴的时光。
年少时候以为幸福很长,两个人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中考以后林周晨和我分手了,分手的理由都没给我。我在他家楼下等了大半个假期都没能见上一面,他连填志愿的时候都是电话里和陈老师联系的。我胡乱的在志愿表上钩了三个学校。一个人跑到火锅店里吃了一锅毛血旺,第一次喝了酒,不记得当时怎么回的家,只是觉得回来以后胃里绞的生疼,夜里吐了又吐。急性胃炎,吃过药以后好不容易缓下来。半夜迷迷糊糊接到了祁阳的电话,不记得说了什么,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了趴在床边的脑袋还是愣了一下。两个学期没见,他瘦了,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更精神了。我伸出手搭在他的头上,他马上睁开眼睛站起来问我饿不饿,要吃什么。我哇的哭出声来,祁阳轻轻把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听着更委屈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
祁阳说:小包子,你别哭了,再哭要长褶子了。我扬起头对着他翻白眼,他抬手擦掉我的眼泪。
他说:我们和好吧。
我抱着他又哭了起来。
小时候我好像常常在他面前哭,考试不及格的时候,和别的孩子打架打输的时候,错过了包子店开门的时候,暑假作业写不完的时候,看蓝色生死恋时他不愿下辈子和我做一棵树的时候,很多很多~而他,总是给我安慰。
高中在同一座城市,两所学校在城市的两头。周末他总是早早骑车到校门口等我,带我回家吃饭。那时候祁叔叔和阿姨很忙,总是他做着饭我躺沙发上嗑瓜子。那时候他就比我高了大半个头,总是压着我的脑袋叫我小矮子。
少年时代总有那么一个人,不痛不痒的占据了整个青春。他陪你走过无聊,陪你体验过失恋,他始终站在你身边,不远不近也不曾离去。那个人,不属于爱情,不属于友情,他就像另一个你。他只要你伸手就能知道你是想要橙汁还是可乐,他就算在渺渺人群里依然可以找到你。
工作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起来,五年前我谈了男朋友,那是个很温柔的男孩。那段时间,祁阳也谈了女朋友。我们彼此享受恋爱的时光,像是突然从对方生命里消失了一样。两年前和男友分手,因为工作原因准备出国,他说受不了异地恋所以两人分开了。
那时候祁阳从北京飞广州,我们去看了夜场恐怖电影,不知道是电影本身不恐怖还是我不再是那个会害怕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的小女孩了,总之那场电影看的很没劲。从电影院出来夜已经深了,初春的夜还是很凉,我说想吃毛血旺,祁阳说太晚了,现在估计都关门了,我说那吃麻辣烫吧,可是找了很久都没看到开门的店,最后吃了楼下的KFC。
第二天祁阳送我到机场,分开的时候他说小包子,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没关系,你们要幸福啊。
一个人在国外孤单也学会了坚强,两年时光不紧不慢。两年里就算有时差祁阳还是会和我联系,吃了什么,遇到什么好玩的,下雨了或者晴天。只是他从来没和我讲起女朋友的事情,因为这样我还常常逗他叫他放心我不会抢他女朋友。
回国以后在家里休息,祁阳说要不要去北京,我笑着说等你结婚再去吧。
昨天收到了他的包裹,数了数一共一百二十六封信,还有小时候打我的麻将幺鸡,我和他一起买的复读机,每年春节一起的合照,一起去动物园的门票,圣诞节我送他的贺卡,我第一次来姨妈帮我买姨妈纸的收据,每次来看我的机票车票存根和压在最后的一封的他的请柬。
请柬的封面是我小时候画的我们俩的火柴人,请柬上新郎写着祁阳,新娘叫林萧依。
信封的背面是他干净的字迹:一一,你会来北京看我吗?
泪水止不住掉下来。
我给他打电话,电话里哭哭笑笑抱怨他十一长假北京是旅游旺季,那时候去北京我怎么去爬长城!他笑着说大不了把你PS到长城上去。
后来我们都笑了。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些初秋的傍晚,炎热褪去,微微湿润的空气里,一起并肩打闹过的时光。
祁阳,谢谢你,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