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福蹲在门槛上,手里的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屋里,他的儿子张建国攥着中考成绩单,指节发白。
一分,就差一分。
灶台上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墙上的奖状也模糊起来。那是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从一年级到初三,整整齐齐贴了一墙。娘总说,这些奖状就是他的命。
“娃啊,要不......”张德福在门槛上磕了磕烟袋,“复读一年?”
张建国没说话。他知道家里供不起,弟弟妹妹还小,地里的活也缺人手。他摸黑走到院子里,望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车把上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骑车出发了。五十里山路,他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啸,汗水浸透了的确良衬衫。车轮碾过石子路,颠得他屁股生疼,可他不敢停。
教育局的门卫拦住了这个满身尘土的农家少年。张建国抹了把汗,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成绩单:“我找管招生的领导。”
办公室里,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差一分就是差一分,这是规定。”
“您看看这个。”张建国从书包里掏出一摞奖状,最上面是县作文比赛一等奖的证书,“我作文一直很好,以后想当作家。就差一分,真的就差一分......”
男人的目光在奖状和成绩单之间游移。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桌上的老式风扇吱呀作响。
“你知道改分数是违反规定的吗?”
“知道。”张建国抬起头,“可我更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男人沉默了。他拿起钢笔,在成绩单上轻轻画了一笔。墨水在纸上晕开,像一滴泪。
多年后,已经成为作家的张建国在书里写道:“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命运的转折。不是那一分,而是敢于为自己争取的勇气。”
他始终记得,那天回家的路上,夕阳把自行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