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茶香,是一次茶叶冲泡品饮完整体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茶品质的内核。在茶叶审评的5项因子中,茶叶的香气在各个茶类中都占有很大的比重。
当我们闻茶香时到底闻的是什么?
茶叶冲泡为什么会香?
为什么有时茶很香有时又不明显?
为什么茶友间品茶闻香,意见会不一致?
为什么茶香对品饮的愉悦性有决定性的作用?
为什么茶香会影响茶汤的品饮滋味?
闻茶香我们能闻出什么信息?
要怎么泡饮茶才会香?
这些问题都是我创立一岘茶居后最初喝茶时的疑惑,现在以个人观点跟茶友们分享讨论。由于我只专注于滇青(云南大叶种晒青茶),以下讨论内容均以此为标准,当然您也可以在其他茶类上做参考。
茶的品饮涉及很多主观感性因素,因此建议大家只把我的分享当做一家之谈参考,我也一直以无知态心存敬畏向茶学习。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好了,下面进入正题。
嗅觉
要解开以上问题,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人类是如何感知气味的。下面摘自TED关于嗅觉的科研分享。
开始时你把空气中的分子从鼻孔吸入,你鼻腔中95%的部分,用来过滤刚吸入的空气,然后这些空气才进入你的肺里。但是在你鼻子的最后面,有一个区域叫做嗅上皮。是一小块皮肤,它是你能闻到东西的关键。
嗅上皮是一层嗅觉细胞组成的,它们是一群能感觉到气味的特殊神经元,就好像是你鼻子里的味蕾。当气味分子撞到你的鼻子后部,它们就会被困在一层粘液里,这层粘液就盖在嗅上皮表面。气味分子被粘液溶解之后,就结合到嗅觉受体细胞上,这些细胞再产生和发送出信号,通过嗅束传达到你的大脑。
大脑里有4千万个不同的嗅觉受体神经元,不同的气味触发不同的神经元,所有这些不同的组合,可以让你闻出多到惊人的各种气味。
至此,我们已经知道,你闻茶香,实际是茶叶中的芳香物质,以不同浓度组合,通过空气,经你的嗅觉感受器传达大脑,从而闻出不同的茶香。
茶叶芳香物质
知道了你是如何闻出茶香后,我们又要搞清楚,茶香是如何形成的。
茶叶中的香气物质,亦称“挥发性香气组分(VFC)”,是茶叶中易挥发性物质的总称。是由性质不同、含量微少且差异悬殊的众多挥发性物质组成的混合物,多数分子中有一个(或以上)不饱和双键,或含某些对香气形成具有作用的活性基团。
可分为非萜烯醇类低沸点组分(VFC I)和萜烯醇类高沸点组分(VFCⅡ)。其所含化学成分的不同,所表现的香型也不同,茶叶中所含香气物质的种类与数量因茶的品种、环境、种植方式、季节、鲜叶嫩度、制茶方式、存储方法而异。
成品茶中的香气成分,一部分来自鲜叶,一部分来自加工,分别来自生物合成与茶叶加工过程中的热物理化学作用、生物化学作用,受到内因与外因两大因素影响,变化复杂,影响因子较多。详细的化学成分我们在此不展开,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查百科。
沸点在200℃以下属于低沸点芳香物质,例如青叶醇,一般具有强烈的青草气,但经异构化作用,能形成具有清香的反式青叶醇;沸点在200℃以上的具有良好的香气,例如芳樟醇,具有百合花或玉兰花香气,是茶叶中含量较高的香气物质之一。
这就是为什么杀青不足的茶会有青臭味的原因。
茶叶与热水接触后,茶叶中的物质在水中溶解(水温与茶叶中有效物质溶解成正比)水的热量使部分水蒸发为气体,并与浸出的芳香物质分子混合,从而我们闻到茶香。
这就是为什么泡茶水温低,香气不明显的原因。
嗅觉的个体差异
一次在一岘茶居与几位茶友品茶,出现个别茶友对茶香的判断不一致。我进行了追问,发现这里面的原因非常复杂,我们还是先从人类的嗅觉开始追究,以下摘自TED。
嗅觉比其他感官更早进化出来,它是通过一条直接的途径,进入大脑的不同区域。它在这些区域可以触发你的战逃反应,帮助你回忆,或者让你流口水。
但即使我们都有相同的生理结构,两个鼻孔和数以百万计的嗅觉神经元,不是每个人都能闻到同样的气味。
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之一,就是能闻到所谓的芦笋尿。人群中大约四分之一的人,在吃了芦笋后排尿时,会嗅到一种特定的气味,而另外75%的人就闻不到。这还不是唯一一种不同的鼻子闻到不同气味的例子。对某些人来说,化合物雄甾酮闻起来像香草;而对其他人来说,闻起来就像汗尿。这些人太不幸了,因为雄甾酮常见于猪肉这一类好吃的东西里。所以考虑到这些闻到汗尿味的人,猪肉生产商们会将公猪阉割,使它们不能产生雄甾酮。
不能闻到某种气味,被称为嗅觉障碍,大约已有100个已知的例子。大蒜素嗅觉障碍的人闻不到大蒜味,有些人什么味也闻不到,这种完全性的嗅觉障碍可能有几个成因。有些人天生没有嗅觉,有些人在发生意外之后,或患病期间失去嗅觉。如果嗅上皮肿胀或受了感染,会影响你的嗅觉。你可能在感冒时有过这种经历。
用了很长的篇幅只为证明一个问题,嗅觉是有个体差异的。除了天生的嗅觉障碍,在生病、熬夜、过度劳累等身体状态不佳时会影响嗅觉,这时不可对茶叶审评,随意喝喝就好。
气味能调动人的记忆,因此人们习惯把茶香关联到另外一个东西的气味来表达。例如板栗香、兰花香等,如果有人对所指东西的味道并不熟悉,是会出现分歧的,这时最好使用对照组的方式。例如你拿个糖炒栗子给他对照着闻,马上能得出结果。
嗅觉和味觉
茶友们刚接触茶时,大多会以茶香不香来判断一款茶的级别,甚至判断这款茶好不好喝。绝大多数茶友喝了我的滇青,首先给出的评价就是很香、好喝。可见茶香直接影响茶汤的滋味,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来论证,以下摘自TED。
你闻不到气味的时候,你的其他感官也会收到影响。很多闻不到任何味道的人,尝到的味道也和我们不一样。其实东西吃起来的味道,和它闻起来的味道是密切相关的。
你咀嚼食物的时候,空气被推入你的鼻腔,夹带着你的食物的味道。这些气味接触到你的嗅上皮,告诉你的大脑很多关于你在吃东西的信息。
如果不能闻,你也就不能品尝到,任何比简单的五味,复杂一点的味道了。
大家可以拿水果糖做实验,捏住鼻子再放入口中,你会惊讶发现。除了酸和甜,几乎尝不出这颗糖是苹果、柠檬还是葡萄口味。造成这种感受的主要原因是,人类有80%的味觉经验都来自于嗅觉。当舌头尝出了酸和甜之后,判断味觉的工作就交给了由口腔扩散至鼻腔的气味分子。这也就是为什么鼻塞时我们觉得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的原因。
以上已经证明嗅觉对味觉有直接影响,这同时证明了茶香对滋味有直接影响,那么除了人体感官外,还有没有其他因素存在?
经试验,当采用一定方法提取茶中香气成分后,茶便会无茶味,故茶叶中的芳香物质对茶叶品质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这是农业部的分享,而我的观点是,茶树次级代谢产生的是一个综合作用,鲜叶的芳香物质含量理应与其他内含物质成正比。茶在初制过程中,在热的作用下,既有酶促作用,还有热裂解和酯化作用,使芳香物质在含量和种类上都显著增加,这个转化的过程同样能促进直接影响滋味的物质形成。
因此我认为,通过茶香初步判断一款茶好不好喝,是有道理的。茶香确实直接影响茶汤的滋味,这是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
茶香与愉悦感
我们人类是从1600万年前的南方古猿进化而来的,所有人都是从树上掉下来的猴子,在漫长进化过程中,我们的一些本能至今还保留。我们的幸福感由三点获得,悠闲、低欲、自然。我们的本能就是亲近大自然,因此,当你嗅到茶香中自然的气味,你就会产生舒适感、愉悦感。
以上都是在王东岳老师课程中学习到并认同的观点,我认为,我们喝茶嗅到茶香,会产生愉悦感,这不是巫术派和江湖派的引导,而是科学的。
嗅茶香
这部分涉及到茶叶审评的专业知识,我们只从茶香角度浅谈。
干嗅
当你嗅不同的干茶时,也能闻到茶香,这就是低沸点芳香物质挥发的气味,有经验的茶人能对成品茶的信息做初步判断,是机器还是手工制成、存放转化的时间、存储环境是否良好、是春茶还是夏茶、树龄大不大。我本人是能分辨的,但无法细说,因为这得靠经验,你不断的去嗅各种干茶的气味,同时身边有资深的茶人即时反馈纠正,才能获得的技能,在这点到即止。
热嗅
首次润茶出汤后,半掩杯盖闻香,制茶时杀青不足的青臭味、烟焦味、霉味、闷馊味等异味全部体现,可以此判断制茶工艺和存储是否存在问题。
温嗅
出汤后的公道杯把茶汤倒出,尽量倒干净,待杯稍冷却后闻香,可以嗅到茶叶芳香物质挥发的气味,以此判断茶香的类型和品质。
喝茶香
趁热把茶用吸啜的方式喝到嘴里,不断吸入空气,使茶汤在口腔中翻滚,让茶汤与口腔充分接触,再徐徐咽下,让味蕾充分感受茶汤滋味,空气把茶叶芳香物质分子传到鼻腔,这种方法能全面直接的感受茶香。
嗅觉适应 / 嗅觉疲劳
指的是长时间暴露在某种气味下,暂时不能区分特定气味。在离开了高浓度气味区域之后,嗅觉灵敏度会随时间推移而恢复。
当我们刚推门进入一个房间时,我们可以清楚地识别到这个空间的各种气味,但当我们在这个房间呆久了,就闻不到这个空间的气味了。
这是因为,当我们的大脑认为这个味道很有趣,那随之对其保持兴奋感的时间就会加长。而对于人类大脑来说,“最有趣”的味道是关乎生存的美食或是危险。如果感觉到这个气味不具备危险也不美味,大脑很快就会失去兴趣,从而转向更有意思或更为重要的事物。
有科学家曾进行过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实验,两个测试小组,以相同的材料闻不同的气味。第一组被告知:他们正在闻一款新的香水;而另一组被告知:他们正在闻一种有毒的溶剂。不言而喻,第二组比第一组去适应那个气味的过程要慢得多。
因此,我们在品茶闻香时不停的去尝试是不利的,连续的试几款茶,判断的准确率会指数下降,我们需要一定时间休息让身体恢复,避免感官疲劳。
茶香与环境
环境中的温度、湿度和气压等的明显变化,都对嗅觉的敏感度有很大的影响。
湿度是用来描述空气中水蒸气含量的物理量。高温和高湿度使空中飘浮的水分子更多,其运动速度也更快。气味在空气里传播的量跟气温、湿度,以及从什么样的物质表面发出有关。传播速度,传播方向有很强的随机性,跟光和声非常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你在雨天泡茶不香的原因之一,雨天气压低湿度大,空气中水分子更多更活跃,茶叶芳香物质分子被稀释,你闻香就大打折扣。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当洗完澡刚出来时,嗅觉好象打了鸡血似的,灵敏度直升,能闻到好多平时没闻到的气味,其实这是温度和湿度引起的临时增强。在同样的湿度,气温升高时,嗅觉敏感度就会增加;而气温恒定时,湿度升高,嗅觉的敏感度也会增加,这也是品评室对湿度温度有要求的原因。在干燥和低压的同时作用下,嗅觉和味觉都受影响,会使味蕾对甜味和咸味的敏感度下降30%,而酸味、苦味和辣味则基本不受影响。
因此,品茶要选一个适合的环境和天气是非常有道理的。
如果您能坚持看完,应该已经是一位,知道闻茶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泡茶才香的老司机了!
感谢观阅,我是您的好茶友“一岘山人”,我在一岘茶居等您一起喝茶论道。
参考文献:
制茶学(农业出版社第三版)
茶叶生物化学(农业出版社第三版)
TED(TED-ED)
王东岳(东岳学习坊)
钱安云(云南临沧资深茶人)
主编:一岘山人(一岘茶居)
摄影:字丽姝(很会拍照的逍遥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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