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没见过城里的夜晚了。一日晚上路过，便到城中心的马路、广场上走了走，看到城里的各种热闹。

广场上人很多，三三两两、一群一伙、单个、一家的。其中，最引人耳目的，就是各种广场舞。

广场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花坛，花坛的东西两面各有一群跳广场舞的。他们都有人带领，人数众多，规模不小。

广场的南面有一群跳踢踏舞的，远远就能听见噼噼啪啪的踢踏声，很有敲击的节奏。

广场的北面，有一堆儿跳水兵舞的女人，服装整齐，跳的起劲、利落、得意。

一会儿，花坛的北面，又鱼贯而来一伙儿跳新疆舞的，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的是全身，穿戴着新疆人的服饰，放开音乐就马上欢快地跳了起来。——真像新疆人，一下就进入了欢乐的状态。

我在广场上溜达了一圈，跟着各种舞蹈的音乐和人群胡乱跳了一阵，最后站在那里看这热闹的场景，心中一阵傻乐。只觉各种音乐在广场四处飘荡汇响，热闹喧闹，嘈杂纷乱，有点让人受不了。

广场边的马路上，有人牵着心爱的狗在溜达。有些好奇的路人上前围观，向狗的主人询问狗的各种情况。狗主人友好地回答着路人，脸上、眼里、嘴角露着满足的神情。狗摇头摆尾，一刻不停地动着，睁着一双汪汪的大眼睛，看看主人，看看路人，看着世界。

路边墙根下，一个瘦瘦的小伙子手持麦克风，正在投入卖力地唱歌。他前面的地上，有一个打开的吉他盒子，里面有不多的钱。盒子的旁边有个纸板，上面用黑色的粗笔写着：理想几岁了？奔赴在实现的路上，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小伙子唱的很投入、忘情、卖力，又好似带着一种无力的忧伤，无奈的抗争。看着那盒中少量的钱，我不由想，他为什么不去那些酒吧、娱乐场所驻唱呢？那于他的经济改善、理想实现应该要快些吧？我不知道。

我想给他那盒子里放点钱，但身上没装钱。我正沉浸在对他处境的感受里，默默胡思，突然听他唱到“对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我竟觉得有些惭愧，好像自己在听他的歌，却没施舍或捐钱给他。于是，戚戚悻悻地离开了。

隔了宽阔的马路，对面广场上的各种舞蹈音乐更显混乱嘈杂，喧闹不堪。加上周围各种饭店、商店、酒店、建筑五光十色的灯光；还有四周车水马龙的车辆、自行车、电动车声；更有路上行人喁喁喳喳的说笑声，共同汇成了一个喧嚣的时空。我有点适应不了这喧嚣，只想尽快逃离。广场恍若集市，或虚幻的梦境。

我居住在偏远的郊区，院里安静的常常只听得见清风和鸟鸣，心中感觉到的都是宁静。在那里住着，常常忘了还有世界和时间这些东西。

城中心这嘈杂的热闹，与我平日深居简出的宁静，在我心中形成了两个强烈的对比。我有点迷惑了，一时竟觉得两者皆如梦幻一般不真实。

但能说哪种好吗？有些人往热闹的地方跑，害怕安静、孤独、冷清；有些人往安静地方去，躲避热闹、嘈杂与喧嚣。但热闹又是什么，安静又是什么？热闹是真的吗？安静是真的吗？

热闹与宁静，只是不同的体验吧？这些不同的体验，有时真宛若梦幻一般。

我又联想到了单位值班室隔壁那个智力略微低下的乡下老人。我在单位值夜班时，便与他隔墙而眠，只是彼此看不见对方而已。我们的床是单位配备，一模一样，高低大小完全相同。又都紧靠着这堵墙，只是中间隔了二三十公分、一块砖的距离。

房子的质量老旧，隔音非常不好，这边稍有响动，那边就听得清楚。

值班躺在那张床上时，我常常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觉得人就像在梦中生活。二、三十公分的一道墙，我们便认为彼此看不见了。但真实的距离，我们又是那样近！那距离隔开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一种真实的东西？还是一种心里虚幻的感觉？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这世界上有没有真实的东西呢？

苏格拉底说过：没有反省的生活是不值得活下去的生活。是的。我们需要思考自己的人生。没人能告诉我们真理，除非我们自己去思考、去触摸它。没人能告诉我们如何生活才是对的、好的、或幸福的，除非我们认真且勇敢地去面对生活。

生命大概就是一个选择与体验。就像有人选择在热闹地方住，有人选择在安静地方住；就像那个小伙子选择在街头卖唱，而不去酒吧；就像我选择在收容站上班，而那个老头选择被我们收留。生命在本质上就是选择与体验。没有对错与好坏。

从长远来说，人生更如一场梦一样。在梦里，我们有各种情绪、念头、想法、行为、境遇、命运。我们在梦里忧伤、哭泣、难过，也在梦里欢笑、喜悦、幸福。我们在希望里出生、成长、追求、奋斗、成功、失败，又在梦里衰老、死亡、化为尘土。

一切的有与真，都是短暂的、表面的。一切的有中，包含着无。空与无，隐含在一切的有与真之中。感受、享受、奋斗这有，努力去触摸那内在永恒的空无与虚静。

我们在梦里认真地活着，却不必太把它当真；更不必过于计较。因为，我们在这里生活，却不属于这里。我们的灵魂，是自由的，祂超越任何境遇，不受任何束缚，与这永恒而虚静的世界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