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几阵,稻谷就熟了。我坐在田埂上,一口一口抽着烟。
金黄的稻田连成片,明艳的颜色比夕阳还亮,沉甸甸的禾穗随着秋风点头,传来飒飒的响声。远处几棵老树上,不知什么原因惊起了一窝山麻雀。夜幕已沉,阵阵炊烟从模糊的黑色房顶飘荡起来,汇进半空的雾中,静静流淌在墨绿的山谷间。
耳边传来脚步声,转头看,是长崎来送饭了。
田埂细窄,她穿着帛屐,右手提起粉白的棉质裙边,左手挎着竹篮,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宽大的白色束腰随着腰部的扭动微微紧缩,衣领处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一陇乌黑细软的发规整地束在脑后,随着迈进的步子左右晃动。
不一会,她来到跟前,轻喘着气,脸颊微红。
我冲她点点头,静静看她从竹篮里取出酒和饭菜,是简单的荞麦面和饭团。熄灭烟头,我端起面大口嗦了起来。她在我身旁蹲下,伸手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给我,随风而来一阵清淡的草本香气。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迅速吃完最后一口饭团,转身欲寻酒壶,长崎抢先一步执壶仰头喝个精光。而后,她把酒壶放进竹篮,依序收起餐具,挎起竹篮,站立起身,但没有马上离去。
“稻谷又熟了呐。”
正欲抬头,听见她轻轻地说。
我轻吐一口气,看着宽广的稻田和越来越红的夕阳,不由地眯了眯眼。
“嗯。”
“今年也要拜托你了。”
“不成问题。”
不久,耳边再次传来脚步声,直至消失。
谷收完,再没见过。
开春后,我伐了新竹在堂屋编竹篾,一阵喧嚣的吹打喜乐自耳边响起。我迅速起身,膝上的竹篾随之滚动下来。走到低矮的石墙边,着新装的长崎正从门中弯腰出来。她驻足在廊檐下,缓缓仰起头,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时,另一个着新装的人执伞前来,将她的脸和身影隐藏进伞中。
三月的雨雾弥漫山间,她的背影挺立马上,洁白的脖颈辉映着新妇的光彩。即使近在咫尺,却无论怎么挥手也看不清楚她的面容。樱花繁开,雨雾凝结成露黏着花瓣,一颗一颗下落,滴在石墙的青苔上。
马蹄声“踢踢踏踏”,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