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还未到之前,我和父亲对老房子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修补。说是修补,不过是换了房顶上一些破损了的青瓦,让房子在雨季来时不至于漏得太厉害。
打开老屋的门,虽然没有满室的尘土飞扬,但是其中凌乱的杂物也显示了屋子长时间没有烟火养护的寂寥。潮湿的霉斑爬上了灰黄脱落的石灰墙,墙角靠着瘸了腿的桌椅,桌上放了碎了一半的瓷碗,地上散落的是没燃完的煤渣,似乎一切都在无声地提醒房子的老旧。虽然是叫老房子,其实年岁也并不是太长,只是因为不住了,废旧了才称其为老房子。房子是在爸爸小的时候建的。听爸爸说,沙土泥砖是慢慢攒的,石头是从远处的山上一步一步背回来的,小小的房子,凝聚的是一家人的心血和憧憬。
对于在老房子中的生活场景,虽称不得历历在目,但每当看到那些旧物,以前的图画依然鲜活。散落煤渣的火炉是正放在房子中间的,小小的烟囱歪歪斜斜伸出窗口。墙角放的是一张木床,正对着一放就满是雪花的黑白电视机。紧靠窗户的那块爬满霉斑石灰墙,摆放的是母亲的缝纫机,经常响着哒哒哒的絮语。炉火上常放着各种各样的锅,烧开水的,炖猪肉的,煮猪食的,即使什么都不做,火炉里也是经常煨了两个土豆,将全部的热都利用起来。
我还记得小时候生病,一个人躺躺在床上,那时候的老屋还不是老屋,还是一家人的避风港。床是正对着门的,阳光从半开着的门里从容地走进来,在门口拐个弯,贴在转角的墙上。隔着被微微跳动的蓝色火焰烤得炽热浮动的空气看远方,就像看传说中的蜃楼,连大人们从风中传进屋里的闲谈,都变得恍惚不真切。如果那时候懂,心里应该会感觉孤独吧。有时候会想,老屋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被置身事外,看着别人家的灯火炊烟,,想着以前的热闹图景,任由寂寞在心里蔓延开来。
其实村里多的是这样的老屋。大多年轻人都选择去交通更方便的地方去造房子,去建立属于他们的新家。以前的房子要么被闲置下来,要么住了同样上了年岁的老人。住在老屋的老人都是恋旧的,他们和老屋同样有着敏感孤独的心,同样都被翩然轻擦的时光刻上了烙印。他们同样都对变化太快的时代无能为力,只好守着以前的时光,念着旧时好。这样在生活中静默着的他们,连时光也不舍得下重手,只是轻轻慢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这样的老屋和老人,似乎有着大把的时间,所以他们总是以一种从从容容的心态耐心等待着。老人们也许是在等一年难得的几个节日好同儿女们欢聚一堂,又也许是在等着入土为安。老屋呢,也是在等待着,但是在等什么谁也不清楚。然而不管等什么,他们的姿态永远那么宁静祥和,没有一丝浮躁,叫人不忍心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