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闲来无事,和老妈宅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家庭时光,大概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在我眼里一直孤傲清冷的老妈,不知何时起,居然也热衷观看起,家常理短的情感调解类节目。
不仅自己看,还常拉着我对各类案例,评头论足一番,上周末,正好播放案例,是老妈最关心的房产纠纷:
亲叔侄俩为了争夺户主老汉名下自住房的居住权,闹得家无宁日,反目成仇甚至要对薄公堂。年过古稀的老汉,夹在混战的小儿子和大孙子之间,难以周全。心疼身有残疾的小儿子,又怜悯少年丧父的长孙。两路人马却各不相让,无奈中下,老汉居然要拿出自己的退休金,为孙子在外租借婚房。微薄的收入要供给身有残疾,没有工作的小儿子及其一家,留心看着儿子儿媳的脸色。还要从体己钱中,省出钱给长孙以结婚之用。现实处境无不让人唏嘘。
老妈有些忿忿不平,瘦弱的肩膀微颤,单手叉腰,气鼓鼓地教训道:
“养儿女,就是养冤家,会教的生,不会教的就别生,生了不会教,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作为吃瓜群众的我,连忙作讨好状,为老妈双手奉上热茶,
“母上大人所言极是!女儿定当遵从母命!不敢有违!”
接过茶杯的老妈嘴角轻微上扬,忍着笑,抿口热茶,氤氲上腾,朦胧了她已经脱了色的金丝眼镜,在她鬓角处的白发散开,轻拨银发绕耳后,午后时分,日影微斜,刚好映着老妈的侧影投射在地,虽然背有些弓了,不似年轻时挺拔,却有份岁月沉淀后的温暖、娴静。
有人说孩子是父母的影子,我却从没觉得我哪里像我老妈。
我那没什么文化的父母,长在红旗下,自小受勤俭恭顺良的教育。性格更加内敛谨慎,喜怒不形于色,为人和善却不胆小,说话办事总留三分,不好热闹,不占便宜。我却自小倔强、好胜、永远斗志昂扬。
有意思的是,时光里,我们却都成了彼此的模样。
逐渐年迈的母亲,却越像小时候的我蛮横任性,说一不二,更多时候,我成了她的“小妈妈”为她置装、烧饭,给她买花,送她小礼物,听她嗔怪似的撒娇,以我心度彼心,她成了少女时的我。我却再各项家庭琐事中,更加淡定,沉稳。
看着电视里的一家人,可怜老人和他身有残疾的小儿子,可叹身体健全的孙子,但更可悲含辛茹苦把儿子带大的寡母!已成年、成家的儿子,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不惜要和亲人对簿公堂以此争夺房子的居住权。不知,有一日,当寡母年老,无房无依病痛缠身,儿子能否侍奉床前,给予善终?
曾听作幼儿园老师的朋友讲过,人成长的不同阶段,都会有不同的功课,小孩子要通过幼儿时期学会的拧、摁、捏、攥、压等等一系列动作来锻炼手部和肩部的肌肉族群,等到适龄,才能握笔写字,这一简单的动作,看似是孩子自然而然会做的事。但实则,是这一小动作,所须用的肌肉早已经在不自觉中被锻炼好,时刻预备派上用场。
握笔一个小小的动作原不是人的本能。必须在父母,老师不经意间,日积月累的训练,让肌肉形成记忆,脑中形成反射,才能做到。
花朵扎根在泥里,土壤肥沃,能让花朵出落娇艳。花朵衰残,落入泥中,化作春泥才能护花。想来不论成长和衰老,大概都如此,绝非在一夕之间。
亲人不就该如此,匆匆人生路,朝朝暮暮间,彼此担待、搀拉,在你养我小,我陪你老中,学习爱与被爱,最终我成了你,你成了我。
望着扎在我怀里,看着电视都能睡着,脸上却挂着笑的老妈,掖掖批在她身上的毛毯,撤掉她手里的茶杯。我的头依着她的头,时光啊,求你静止,如若不然,那就慢点再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