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术馆看到一幅画,是幅典型的国画,画里的一切都淡淡的,淡白色的花,淡绿色的青石,树枝都是淡灰色,偶在树枝上停有两只颜色较为鲜明的小鸟,还有一只作飞去状,不知是什么品种。
我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耳朵里忽而窜进《那盏茶》《苏幕遮》这两首古风歌的调子。久别重逢的老友,在这样一棵大树下品茶,笑里写满故事,茶壶里斟满了茶水。茶水由其中一人缓缓倒出,多年的经历也随之慢慢倾吐……苏州小调唱得总是悠闲,满载江南风光。也曾在古镇里听过评弹,不过是在乌镇,并非苏州。也不晓得算不算得上正宗,但大堂放置在河边最为清净的一隅,远离酒吧之类,那里店小二还把游人视为侠客,酒壶里满满当当,一点儿不留余地。说话也看不出半点秀气,动作简单直接。
我是一个不会听书的人,比起听书,我更喜欢看大堂里形形色色的人们。绝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三三两两,因为对讲述的内容意见不一而互相瞪眼,我心里就想,他们关系真好啊。也有一些吵吵闹闹,跑跑跳跳的小孩子。他们当然不会认真听书,会大嚷着要出去吃路边的甜点。路边的甜点确是尤为诱人的,桂花糕和梅花糕的清香能飘到老远。小孩子怎能经得住这般诱惑呢,老人们也耐不过他们的软磨硬泡,这一下,大堂里的人就稀稀拉拉没剩几个了。不过说书人还是热情满满的,也不知是他自己入了戏,还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场面。
还是回到这幅画。我看这幅画时,有另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姑娘驻足在这幅画前。不知为何,心底里起了好奇。便稍稍歪头,只见那女孩有着整整齐齐的短发,白色外套里面搭着淡粉色衬衫,显得格外文静好看。我从来都是偏爱短发姑娘的,简单,清爽,又有股说不来的韧劲。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舍得剪掉长发,所以总是觉得短发女生很直接纯粹又坚强勇敢。眼睛在这时就移不开了,从小喜欢观察各种人,但对于喜欢的那类,又不善于前去开口,然后就呆呆地看着。她的发梢携带着午后的阳光,全身上下散发着大雨滂沱后树叶的味道。侧脸的她正对着这幅《石中嬉戏》按下快门,不带丝毫犹豫的,又拍下了关于画的简介,两个动作的跳跃,灵动得很。
不知为何,我总是能在这类充满意境的国画中看到少年的侧脸。银色的眼镜框,不短不长的刘海,大大圆圆的眼睛,穿着白衬衫。他会捧着一本不太厚的书,静静地,对着一面湖水,一页一页地翻着。我想这本书定是写满了关于武侠,诗意和梦想的。这时的太阳好美啊,但太阳要落山了。青石上的飞鸟要回家了,梨花要谢了,少年要走了。
再缓过神来的时候,短发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目光轻轻地扫过那两只在树枝上嬉戏的鸟,心里想着,它们关系真好啊。在大学度过了一年的生活,说来复杂,称得上美好,却称不上顺利。时常会想念复读时期那个充满干劲儿,目标明确的自己。更加想念那些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一群朋友,叽叽喳喳,打打闹闹,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也不是说大学里没有谈心的人儿,只是还没有岁月的沉积罢了。在朋友面前,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不带任何包袱,讲话基本肆无忌惮,吵架都是为了和好的一刹那。上完体育课的无聊时光,寝室楼梯间里一坐就是白天到黑夜。或是从街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来来回回走好多遍,嘴上还是没完没了。要不就是下课时候没来由的起个头,结果食堂操场图书馆奶茶店,整个学校都走了个遍。
……
我也不知道这幅画为什么会引起我的这么多思绪,只是想起这些时,感觉身体里的自我非常的舒适安逸。共鸣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不需刻意迎合,又不必遮遮掩掩,恰到好处,行云流水,畅快自然。其实还有很多场景被唤醒,只是画有尽,意无穷。这大概只有本人才能真正了解。
看画不看画。指的是不看画本身的构图,色彩,技巧,绘制材料或是方法。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所理解看画的真正意图是读画。而读,就完全因人而异了。这也恰恰就是画本身的精妙之处了,文艺与文学,说到底是密不可分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画,被安安静静地挂在白墙上,看似相同,实则早已在你我之间产生了巨大差别,早已天翻地覆了。
王维在诗《画》里写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但其实,“远看山无色,近听水有声。春去花不在,人来鸟飞惊。”,又何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