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饥饿年代的一个小孩,总是吃不饱,饭量大的惊人,大到都不敢说出来怕吓着人,为了得到一块豆饼,他和一群孩子围着村里的粮食保管员学狗叫。
他母亲说他本来是个好苗子,可惜正长身体时饿坏了坯子,结果成了现在这个弯弯曲曲的样子。
放羊、放牛,为了借一本书看而帮别人拉一上午磨,为了看一场电影来回跑几十里地。
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年,从没洗过一次热水澡。终于能够吃饱饭,看到好吃的仍然“吃相凶恶”,偷着学喝酒,一劝就喝,不劝也喝,一直喝到丑态百出。
工作后也曾贪慕虚荣买新衣新鞋,花钱到理发铺里理大分头,与工友凑份子喝酒。
之后参军提干,发表了一部又一部的小说,最终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于是小时候生活的家成了景点,成了莫言故居。
在《我为什么叫“莫言”》一文里,莫言写道:
我在放牛时养成的喜欢说话的毛病给家人带来了许多麻烦。我母亲痛苦地劝告我:“孩子,你能不能不说话?”我当时被母亲的表情感动得鼻酸眼热,发誓再也不说话。
但一到了人前,肚子里的话就像一窝老鼠似的奔突而出。话说过之后,又后悔无比,感到自己辜负了母亲的教导。所以当我开始我的作家生涯时,我为自己起了一个笔名:莫言。
读完莫言的《不被大风吹倒》,作家莫言就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人,变得使人亲近,不再像过去那样德高望重,甚至高高在上到遥不可及了。
他有严父慈母,也有疼爱他的爷爷,女儿高考时他也忧心忡忡,他可以整夜地不睡觉,但中午不可以不睡觉,如果中午不睡觉,下午就要头痛。他抽烟喝浓茶,和着电视里的戏曲节目,兴奋得浑身哆嗦,这也是他锻炼身体的一种方法。他也逛菜市场,买水果时一样也会被人缺斤少两。
假如在菜市场里和他擦身而过,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这个头发稀疏的退休老头,只是和普通老头不一样的是,也许他买完菜回家,会有记者等着采访他。
可能那是记者渴求已久才等来的机会,但对他来说是件累人的活,不能不接受,于是只说一些千篇一律的废话。
小时候爱说话让他母亲曾经为之痛苦,成年后议论同行,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年纪大了,多了些世故,一般情况下不臧否人物,能说好话就尽量地说好话,不愿说好话就保持沉默,或者今天天气哈哈哈……
一个人的一生经过这样拆解之后,一方面他的人生经历像是个人励志典型,很有些“魔幻现实主义”,但另一方面也难免会变得有些平淡无趣,假如这作为一个故事来看,比他的故事更精彩更跌宕起伏的还有很多。
莫言作为目前中国唯一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发表过那么多的作品,对于许多事情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思考,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曾经沉浸在他的作品里,为之扼腕为之赞叹为之流泪。假如说他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成一家之言,似乎也并不为过。
莫言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是一位作家、小说家,现在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中国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像其他的公众人物一样,我们关注他的地位相当于什么级别,他的收入多少身家有多少。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应该说所有人都有评价的权力。而在读过他的作品,了解了他的人生经历,甚至日常生活之后,我想评价他人是其次的事情,人首先关注的还是自己,引发了我哪方面的思考?我又从中学到了什么?
人应该怎样做自己?
人怎么处理与他人或者社会的关系?
在《诉说就是一切》里莫言写到:这也是写作者的自我救赎之道。用叙述的华美和丰盛,来弥补生活的苍白和性格的缺陷,这是一个恒久的创作现象。所谓作家,就是在诉说中求生存,并在诉说中得到满足和解脱的过程。
在《喧嚣与真实》一文里说:无论多么坦诚朴实的人,在舞台上和卧室里都是不一样的,在公众面前和在家人面前,也是不一样的。
《再谈悠慢》里说:我那篇演讲,其实是一通正确的废话,没有一丁点儿的可操作性。既不会有政治家因为看了我的文章削减军费,也不会有富豪读了我的文章慷慨捐钱,更不会使奢侈品牌店关门。这样的正确的废话是否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呢?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文章可以弘扬天地运行之道,可以研讨治国安邦之策,可以探究世道人心之变,当然也可以发跺脚捶胸之牢骚。
这些话真实坦然,大概这就是“不惑”的境界了。他做好自己的事情,承担起他能承担的责任,他坦然面对自己的现状,厘清自己的边界。
在《说风》这篇文章里将这些表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他向年轻朋友寄语说不被大风吹倒,又说起获诺奖后的态度心如巨石八风不动,然而紧接着又说起海南的大台风,若是遇到那样的大台风,人力有穷尽也是无用。
这篇文章东拉西扯的说了好几个小故事,都跟风有关,但又好像很不着调,细思又像是在说人生,还像是在说时势,也许每个人看了都有不一样的感悟,推荐大家都去读一读。
在刚开始读《不被大风吹倒》时,觉得这语言浅显直白,简直像学生作文一样,但是全部读下来之后,却让人又忍不住回味,觉得好,但又不知道好在哪里。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大概这就是优秀作家的能力,总能让你此情可待成追忆。就像莫言在文中所说:活着的意义就在于知道人必有一死,奋斗的意义就在于奋斗可以证明人也可以不奋斗。有些绕,但又有谁曾说人生就是一条直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