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供暖的时间了,母亲也来我家了。
在家里,母亲最爱呆的地方是窗前,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坐在窗前纳鞋垫儿。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窗前,暖暖的。母亲戴着老花镜,一针针的缝着,如同一幅美丽的图画。一根线用完了,母亲就找出新的花线,把线头用嘴濡湿,然后用拇指和食指把线头捻得细细的,匀匀的,微微颤抖的手高高举着,对准针眼,有时只需要一次,线头就乖乖穿到针眼里,这时候,母亲便会露出孩子般的满足。有时线头就像个淘气的娃娃,故意跟母亲过不去,躲着,闪着,跳着,不肯进去,三番五次才肯进入针眼。弄得母亲直叹气:唉!老了,不中用了,连个针也穿不上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在针起针落间悄然流逝。每每下班回家,看到母亲坐在窗前绣着鞋垫,伸着脖子,老花镜有时滑到了鼻尖上,就劝她别缝了,母亲总是冲我笑笑说:“累不着,就是引个调儿”。
母亲做得鞋垫堪称艺术品,花红叶绿,那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那一行行的针码整齐均匀,连色彩搭配也是那么巧妙,每一针每一线都绣着母亲对子女的爱和希望。
母亲每缝一双鞋垫,工作量是相当大的,称得上一项大工程,有时纳一双需要几个月。做鞋垫的程序更是繁琐,鞋垫是用旧的衣服剪下来,涂上面粉做的浆糊,一层又一层摞在一起,母亲说这叫“打褙子”,然后晾干,做成鞋样。再用白布包起来,边缘用又细又密的针脚缝结实。把两只这样的白布鞋垫对在一起,中间垫上数十层棉布,都是从旧衣服上剪下来的,最中间再放纱网或者玉米皮。两边一定要对齐,否则做出的鞋垫就不一样了。
母亲找出复写纸,然后从一本厚厚的发黄的书里找出收集的鞋样,那是用透亮的油纸做成的,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画。母亲把复写纸铺在白色鞋垫上,再铺上鞋样,照着描上花样。然后就是纳鞋垫了,顶针是必须得戴的,有时候针扎不透,就先用一根针锥在鞋垫上扎一个眼,然后再把针穿进去。一不小心还会扎到手指头。
鞋垫纳好了,我就和母亲两个人一起,找来刀片,从中间纱网垫子分开。一刀一刀往下割,直到全部切割成两只,再把中间的布一层一层扒下来,一双鞋垫才算大功告成。有时割开一双鞋垫,手都酸了。
母亲缝了一双又一双,连给孙子、外孙上大学,结婚的都缝好了。说是我们这一代都不会做了,趁她身体还好,早预备下。上大学的上面绣着马,代表着马到成功,结婚用的自然少不了喜字。母亲一再嘱咐我一定要储存好,定期拿出来晒晒,以免招虫。
小小的鞋垫里,有母亲手里和心里的温度,时时刻刻温暖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