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电话里,她说:"你送送我吧!我在车站!"

候车室里的人真多,仿佛满世界都是人声,"哄哄哄"地让人一阵阵耳鸣。目光掠过一堆一堆的人群,终于看见了斜靠在椅子上的她------正笑盈盈地看着我,却不招呼。

"你干嘛啊?"我走过去,在她肩膀上揍了一小拳。

"一大早就把你拖过来,你烦吧?"她有些歉意,眼睛很潮,"只抹了一把脸就来了?雀斑都没遮一下!"

"好不容易周末啊,可以多睡会!"我说,"你干嘛啊?突然要走!去哪儿?"

"突然决定的!十点的车,还有两个小时呢,我们找个地坐坐!"她说。

酒店的钟点标间里,我们一人靠在一张床上。

"我受够了!"她说,"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了,我不想再嫌弃自己!你说,连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谁会爱我?"

"一切都不是好好的吗?"我有些惊讶。

"是啊,好好的!"她呵呵地笑起来。

"就是啊!去了一趟西藏回来怎么突然要走呢?"

"我没有去西藏!"她语气有点冷。

"没有?"我撑起不知不觉就平躺在了床上的身体,"那你朋友圈的照片?"

"是转的别人朋友圈的。"

"那你这一个月?"我越发奇怪了。

"我租了一套房子,就在他家附近!"她撇了撇嘴,算是咧出一点笑意,"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

"他知道吗?"我问。

"不知道!我去西藏了嘛!我对他说我想一个人去西藏待一个月,他就给了我一张卡,他祝我旅途愉快!"

"你还需要他的钱?"

"是啊,是不需要的,但我突然想不要白不要!谁还嫌钱多呢?"她幽幽地说,"我之前就该要的,那是他本该买的单!"

"为什么突然去租房子?"

"我以为他爱我!"她朝着我一乐,凄美地,"我以为他爱我!"

"他不爱你?之前你们的恩爱缠绵都是假的?"我质疑。

"你别傻了!单纯的小兔子!"她隔着床踹了我一脚。

"你一定是受了刺激,你否定一切!你之前向我秀的恩爱呢?难道都是假的?你骗我?我不相信!我拿我们二十年的友谊打赌,你骗谁都不会骗我!"

"我当然不会骗你!关键是我自己被骗了,被所谓的爱的表象骗了!兔子,跟你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生活是真的。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他就会给你朝夕相伴,给你柴米油盐!空中楼阁不能要啊兔子!"

"这是你一个月的总结?"我问。

"是啊,感谢这一个月!感谢七夕!"她说。

"怎么又扯到七夕啦?"

"七夕他送了我九十九朵玫瑰,和我一起看电影,一起在浪漫的小提琴乐曲里吃大餐。"她又笑了,"这是爱情吧?别傻啦,敌不过一条微信的!"

她继续说:"他起身上厕所,手机放在桌子上,我手痒,听到微信的提示音就划拉了一下他的手机。唉,他干嘛不设置密码锁呢?那样我就看不到信息内容了!"

"他儿子生病了吗?或者他父母病危?"我问。

"不是!"她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你猜不出来的?没有套路,完全没套路!"

"那是什么?"

"老公,我想你!"

"现如今,老公已经不是专属称呼啦,或者是网友打趣呢!"

"有前缀的!发信息的对象是老婆啦,你以为我瞎啊!"她又踹了我一脚,"他从厕所一出来就看手机,看完手机就起身,他说有急事必须回家!"

"那为什么要去他附近住一个月呢?直接分手得啦!从此再也不见,就当买个教训!凭你这条件,好男人随意挑的!"我有些气愤起来。

"那棵扎根在心里的树,早已经枝繁叶茂,怎么轻易就能拔去?小兔子,你还没真正爱过一个人,你不懂的,我只有让这棵树赖以生存的沃土变成盐碱地,才能自我救赎!"

"你成功了吗?"我心有些疼。

"差不多算是成功了吧!"她好像在回味着什么,眼神如潭,"我每天像一个影子,追随着他们一家三口,听他们的笑声,看他们的欢愉,一片一片碎裂着自己的心。"

"哈,终于解脱啦!"她拍了一下手掌,从床上站起来,"快到点啰,小兔子!"

"下一站是哪?"我懒懒地不想起身。

"内蒙古!"她说,"一周后再去深圳!我表弟新开了公司,让我去帮忙!"

"真的放下了吧?"我望着她。

"放下啦!谢谢你,谢谢你来送我,谢谢你来听我唠叨!感情需要出口,有你真好,小兔子!"她突然扑向我将起未起的身子,"吧嗒"一声亲在我的脸上,"别送我啦,十二点退房,你可以睡会!"

"一路顺风!"我轻声说。

她拖起行李箱,昂扬地走出了房间。

"一路顺风,我的朋友!"我在心底里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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