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2月4日下午13时,我在上海出生;时隔7天的上午9时,君宝出生了。
我们两家是邻居,平日里总会问候上几句,逢年过节也会串个门儿、送点东西。从前不懂,不大明白大人嘴里的“有缘”是个什么意思,只晓得他父母总开玩笑说,我是他们家的儿媳妇。
08年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去了家对面的幼儿园报名,结果他过了,我没过。理由是我不说话。于是也就没上托班,一直到来年才算是如愿一块儿念了小班。
刚到那儿我还是不愿意说话,总低着头跟在君宝身后,而君宝也总会拉着我的手到处走。很多年以后,我的幼儿园老师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总会笑我是他的“小跟屁虫”。不过那时候的小男孩总是不愿意和小姑娘玩儿的,渐渐他也就对我不耐烦了起来,有时甚至会冲我发些无名的火,而我也已经交上了其他朋友,我们的关系也就疏离了。
缓和,是大概两三个月以后,我被一个小姑娘因为什么事儿狠狠推了一把,跌坐到地上,他本来在远一点的地方聊天,一下子跑过来挡在了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神色,只能从他的厉声呵斥中感受到他的气愤。
再之后老师问完情况,放我们两个去午睡时,他忽然在走廊里停下来,别扭地和我道歉,说自己以前不应该那样对我说话。我愣在了原地,直直地注视着他,他生得很好看,肤色极白,眼睛大而圆,樱红色的小嘴微微嘟起,现在想想还有点像长脸的幼年藤间斋。还没等我回应他,不远处便传来了老师的催促,我赶紧应上一声,然后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再凑近他的耳畔小声地说上一句:“原谅你了。”
午时的阳光透过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笼罩住两个牵着手、慢慢走的小小身影。
他的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总爱研究些养生的门道,买零食前总要看看成分表,太甜的、有色素、有香精的东西,但凡有一点点不健康的就不让吃,于是君宝也就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了。而我们家也不一样,肯德基、必胜客,油炸的膨化食品、香甜的水果糖等等什么都可以吃。
每天早上我都会带上几颗糖,趁着他妈妈没注意偷偷塞进他的口袋里,然后相视、坏笑。每次等到他妈妈一走,他就会一脸嫌弃地和我说,别老给他塞糖,说些色素和香精的话,然后又和我说,他明天想吃巧克力。我总嘟着嘴说他那么嫌弃的话,明天就不带了,然后第二天又乖乖地马上几块巧克力。
后来幼儿园毕业,他家去别的区找了个排名很好的民办小学,我们家送我去了一所寄宿制的公办小学。
他的父亲我不太记得了,但似乎很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句话,幼儿园的时候我便时常会听到隔壁传来君宝的哭喊声,到了小学,更甚。偶尔在楼道里看到,他的身上总带着伤、眼神有些黯淡。
某个周末,我和母亲去卡通尼乐园,在电梯里迎面碰上了他的父亲带他去上补习班。那个叔叔笑着和我打招呼,我心里头却有些害怕,因为我知道那只向我挥舞的,是打过孩子的手。我默默将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再后来初中他去了静安上寄宿制学校,一家人都搬去了那边,于是好多年我都没再见到他。
直到我也来到静安念书,在某天夕阳余晖中,我与他擦肩,一眼便认出了他,我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嘴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向我,肤色相较原来黑了一些,厚重的黑色粗框眼镜挡住了他的双眼,眉头皱起,那种不耐就像多年以前一样、似乎又不一样。我张了张嘴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讪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当晚我回到家,外婆走进门高声问我,还记得君宝吗?初中的时候一直做班长,现在他进了市北中学,特别好......
我望向窗外,风不知道那儿吹来一片翠绿的新叶落在我的窗前,树一棵棵迎风而立,各自生长,没有好坏之分......
我们站在风中,相对而站,我对他笑,他却不再对我笑了。最后我们各自转身,他背着厚重的书包直直地向东走,而我向北拐了弯。
“感谢点开这篇文章、并阅读至此的你,愿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