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沈诸梁》是河南作家后乡人(本名张卫东)新近推出的一部长篇力作,洋洋洒洒五六十万字,写的是我叶氏始祖沈诸梁雄才伟略、戎马倥偬、辉光熠闪的一生,写的是他于春秋末期在叶邑永载史册的非凡政绩。
毋庸讳言,长篇小说,用的当然是小说的笔法。
但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有必要,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必要,得向所有的读者,尤其是像我一样,血管里流着叶公的血,同为叶公沈诸梁后裔的每一位叶氏后人说清楚、讲明白,即:这是一部小说,一部长篇历史小说,一部以叶公沈诸梁作为作品的主人公,描写他的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与故事的长篇历史小说。
小说是艺术想像的产物。
小说就是小说。
小说属于文学的范畴。她扑腾着的更多的是“虚构”的翅膀。
小说不是纪实文学,亦与同属纪实文学的传记作品有异。
传记作品的基本要求是纪实。作品中,她所呈现的基本上应该是历史的原貌,特别是重大的历史事件与重要的历史人物,在传记作品中是不允许被人为涂抹太多撰稿者的主观色彩的,更不允许对史学界已有定论的史实进行“为我所用”的构思与编排,但小说则可以,包括以历史人物为题材的小说作品。只要有其合理性,在小说的打造过程中,虚构则是一种主要的创作技法。
比较典型的样板有《三国志》与《三国演义》。
前者是历史真实的记载是为“志”,后者则为小说是为“演义”。例如《三国志》中,“三气周瑜”时,诸葛亮是帅气小生,周瑜已是“年近半百”,这是历史的事实,但在《三国演义》中,因为塑造人物的需要,罗贯中则将其调了个个:诸葛亮人到中年,暮气已现,而周瑜血气方刚,咄咄逼人。这样的结果是,周瑜的“年轻气盛”,诸葛亮的“智慧沉稳”,就被定格在那里了。
《叶公沈诸梁》是小说而非传记。
之所以我要强调这一点,且作诸多繁复的赘述,目的是显然的,即我要让广大的读者,特别是和我一样同为叶公后裔的叶氏后人们知道,作家张卫东奉献给我们的这部作品,是一部历史小说,而因为是小说,作家采用的是小说的笔法,所以请大家一定不要在某些枝节上,拿史学家或谱谍工作者的眼光,用《左传》等历史典籍中的篇什与文字,来对照与稽考史实,更不要以此探究是非、对错、真假什么的了。
当然,小说是可以评论的,甚至可以对作家在《叶公沈诸梁》中为我们塑造的叶公形象,与我们从史书和家谱里“认知”的叶公,进行“相似度”的一些基本的识别。换句话说,即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作家笔下的叶公,与我们从史书和家谱里“认知”的叶公,是不是典型的“这一个”。如果我们可以从宏观的角度,回应以一个“是”字,那么,作家奉献给我们的这部长篇巨著,则基本上可以说八九不离十,是非常的成功了。
我不知道别人会给怎样的评价,我的回应则是十分肯定的那个字。
我的这样的一种基本的判断,源于我对我们叶氏始祖的一个基本的了解——
沈诸梁,芈姓,沈尹氏,名诸梁,字子高。大夫沈尹戌之子。春秋末期楚国军事家、政治家。封地在叶邑(今河南叶县)。在叶地治水开田,颇具治绩。公元前479年,楚国发生白公之乱。叶公率军前往讨伐,入都城北门,打败白公胜,救出君主。后被楚惠王封为令尹与司马,掌握全国文武大权。因楚国封君皆称公,故称叶公。叶公不迷恋权位,后将令尹一职让给公孙宁,司马一职让给公孙宽,自己退居叶地,安享晚年。叶公是全世界叶姓华人的始祖。
上面这段文字,简述的是叶公的生平。而作家以他纵横捭阖的笔触,为我们汪洋恣肆地铺叙与展示的正是我们叶公在“白公之乱”那一特定的历史时期,怎样以他的睿智与果敢平息叛乱,怎样以他的执着与勤勉,在平息叛乱之后兴水利劝农桑的感人故事与历史画卷。作家对作品的总体把握非常成功,既不刻意拔高,也不蓄意掩饰,因此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叶公形象。关于这一点,作品中所涉及到的那个历史上著名的“叶公论政”事件的有关章节,即可作为例证——
一辆四轱辘太平车“咣咣噹噹”行进着,拉车的老牛累得直喘粗气。
孔子无精打采地眯着眼坐在车厢里,闷闷不乐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厄于陈、蔡之间,好不容易盼来了楚昭王,却又拒而不见,还让去什么叶邑一趟。看来入楚此行,定然是一无所获了。
孔夫子的爱徒子路、子贡、子张等众弟子,紧紧跟随在车后,踢踢踏踏的慢慢走着。
子路疑惑不解地问:“师父,楚王原本允诺接见您并封给土地与官职的,咱们吃苦受罪滞留在陈、蔡间这么长日子也算是值得了。只是,楚王焉何一扭脸儿又忽然改变主意了呢?还让咱千境百里跑到叶邑做什么呢?”
子贡开心地说:“楚王不见,就让咱们去叶邑去见叶公沈诸梁。据说叶公比楚王还有本事呢,叶邑治理得也很好。去叶邑一趟看看也好,师父就喜欢见见有本事的人。”
……
这段文字没有正面写到叶公,写的是孔子落魄之时,楚王拒见且要他向叶邑进发去见叶公,他们师徒数人一路颠簸前行的情形,应该是史书的一种真实的演绎。虽然没有正面写到叶公,但作家却借孔子学生子贡之口,点出了叶公斯时广泛的社会影响。
急忙赶到叶邑官邸,陆通告诉沈诸梁说:“叶公,孔子和弟子一行已到叶邑,住进负函驿馆里了。”
沈诸梁点点头说:“只要安顿下来就好,但是眼下我已来不及接见他们了。刚刚接到邸报,因有紧急国务,君王与令尹在东城父前线召我即刻前往,只能等我回来再说了。”
石头进来说:“主公,官邸门外有一个自称孔子弟子、名叫子路的人求见,他要打听主公接见孔子师徒一行的具体日子。”
沈诸梁有点不耐烦地说:“真是越忙越乱,快快有请。”
一会儿,子路跟着石头进来,朝着沈诸梁深深施了一礼。
沈诸梁客气地说:“孔夫子莅临叶邑,我本当即刻接见才是,然而楚王御驾亲征,在东城父前线救陈,驰召我去东城父面君,有紧急国务交办,看来,只能等我从前线回来时,见你的师父了。”
……
这一段,写的是叶公对孔子师徒数人无意的“怠慢”,殊不知,正是叶公这一无意的怠慢,为自己日后的声名被人“抹黑”埋下了隐患。
负函城门外,孔子与弟子一行惬意地观摩负函城的建筑风格。
孔子赞叹说:“叶公子高生于江汉、长于荆襄,接触的都是荆楚文化,不料却对中原文化熟稔于心。你们看城楼上雕梁画栋的那些龙纹雕刻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看来叶公子高对中原天龙文化远非一日之喜爱啊!”
子张不无妒忌地说:“师父,我听说叶公沈诸梁喜爱龙竟然达到了痴迷程度,几乎日日伏案画龙,在他的周围到处都是龙。城楼上刻龙,桥墩上雕龙,就连他家钩子上都是龙,家具上也是龙,房屋梁檩、支柱上还是龙。这个南蛮子不会真的那么喜欢中原天龙文化吧?”
“荆楚人喜凤不喜龙。叶公子高来叶邑赴任,忽见不同于凤鸟的蟠龙,自然由衷喜爱有加,处处是龙就不难理解了。”孔子感同身受地说。
“叶公居然如此喜爱蟠龙。假如一旦感动了天神,遣使天上的真龙下来拜访叶公,窥头于牖,拖尾于堂。叶公见之一定会弃而还走,恐怕还会失其魂魄,五色无主了吧?”子张一味居心叵测的夸张地说。
谁也没有见过真龙,况且天上不一定就有真龙。不过,子张的话还是引得众人朗声大笑。
子贡不以为然地说:“子张想象的生动逼真,哪里会有天上的真龙下来去见叶公子高的事儿啊?你这么说,岂不把人家叶公沈诸梁故意说成口是心非的小人了吗?这样不好吧?”
子张颇为不屑地说:“我就这么说,还能咋的?……”
成语“叶公好龙”源自汉刘向《新序•杂事五》。小说中的这段描写,可以视作是作家对这一成语的一种解读。“谁也没有见过真龙,况且天上不一定就有真龙。”其实所谓“真龙”,不是“况且天上不一定就有”,而是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没有。龙作为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异动物,作为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图腾,本来就是属于精神范畴的“尤物”,不料却被我叶氏始祖沈诸梁的政敌利用了,他们胡诌了“天龙”下凡,我始祖叶公因此“见之”,且“失其魂魄”的莫须有的“史实”(试想,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又哪来的“下凡”,又怎让我始祖“见之”?而可以肯定地说,人品绝对不怎么样的刘向刘先生,居然将现实生活中绝对没有的“天龙”,以及途听道说的东西,记载到“确有其人”的我始祖叶公身上,极尽诬蔑、诋毁之能事,这种失却道德与良心,不负责任的“文棍”行径,也实在让人无法恭维),而且将我始祖描绘成口是心非的人物了。真是比两千多年后的窦娥还要冤了!
一次会见觉着言犹未尽,孔子师徒一行在负函驿馆再一次受到叶公沈诸梁的接见。
沈诸梁诚恳地说:“……夫子,您博览群书,饱学识广,深谙历代官员之跌宕起伏与荣辱兴衰,熟稔诸侯各国吏治之利弊得失。在下想请您说说,为政之道的真谛是什么呢?”
孔子暗自思忖一下,慢吞吞地说:“近者悦,远者来。”
所谓为政之道,着实高深莫测、且莫衷一是,多少鸿篇巨制都难以说清。孔子仅以六个字给予高度概括,已让沈诸梁不禁有点儿错愕。
孔子温和笃诚地说:“老夫不是官儿,也不知为政之道。但老夫以为,当政的官员如果能够做到让当地的百姓心安理得,且安居乐业,让远方的客人真心倾慕向往,且乐于徙居,这样的政通人和、秩序井然,难道不是最理想的境界吗?”
……
这就是作品中关于“问政”的一段描写。这一次,孔子与我始祖沈诸梁聊得还算和谐。后面的又一次聚谈,则有点不那么愉快了……
“说到正直坦诚,在下曾经处置过这样一宗纠纷案件。叶邑有一个人,他父亲偷了邻居家的羊,他居然去向丢羊的邻居作证告发。在夫子看来,这个人的行为是正直坦诚,抑或是忤逆不孝呢?”沈诸梁恭敬地问。
孔子不假思索地臧否道:“这个人虽然称得上正直坦诚,但是却大为不孝。老夫故乡之人的正直坦诚不是这样,是为尊者讳。子为父隐,父为子隐,所谓正直坦诚也就在其中了。”
“叶邑这个地方,孤悬方城之外,山高君王远,自古民风彪悍,动辄武力相向。如果仅以人情伦理感化、而不威刑以法,必定会滋生杀人越货、抢劫欺诈等各种各样的事情。”沈诸梁据理力争道。
“国家难治,百姓难管。只要有叶公这样关心民生、为民做主的德政,想必叶邑黎民百姓就会心悦诚服的。”孔子见沈诸梁坚持己见,不再过多辩解了。
对于同一个事情,彼此的看法却出现了差异。沈诸梁注视着孔子,慢慢地夹一点儿菜塞进嘴里,既未点头表示赞同,也没有摇头表示反对。
孔子顿然悔悟,知道自己的观点并不符合叶公沈诸梁的心思,看来继续逗留在叶邑于事无补。于是他趁势告辞道:“深谢叶公盛情款待,贸然打扰半月之久,多有抱歉。明日一早,我师徒即启程去卫国了,老夫与叶公后会有期吧。”
道不同不相与谋。既然治邑理念有差异,也难以共事。听到孔夫子提出辞行,沈诸梁未加挽留,不无敷衍地说:“后会有期,夫子一路顺风。”
原本想主动提出告辞,叶公会加以挽留。没想到他却顺水推舟,孔子师徒觉着索然无趣。
孔子四处碰壁之后,来到叶邑,本来是希望得到我始祖的“关照”的。没想到的是两人却在交集中因观点不同产生了明显的分歧。于是,分道扬镳成了一种必然。而孔子的徒子徒孙们,在他们的老师,或曰“儒术”被推上“独尊”的神坛之后,也就有了对此事“耿耿于怀”,甚至“伺机报复”的种种理由……
当然,以上的想法,只是我——一名叶公后裔的一种推测或臆想。对也罢,不对也罢,只请广大的读者朋友们不一定去做太多的计较。因为,我也只是因为出资捐助这部作品的出版,应作者请求,刚好遇有做序这样的机会,趁机发泄一下作为叶公后人内心的某种情绪罢了。因此也请作家张卫东谅解。
本来,还想就作品的艺术风格、艺术特色稍作点评的,但想了想,篇幅已经不算太短了,这些事,且留给评论家们去完成吧。因而就此打住。
(长篇小说《叶公沈诸梁》已由海南出版社出版)
史赋 本名叶梓赋,另有笔名叶子、薛毅、施珊等。南安诗山人。须眉堂堂时当兵,而立之年时转业。著有《南部风流》、《编外小护士》、《呼啸行进》、《祖母花》等个人专集。虚顶着作家、诗人、记者、董事长、总经理等多种头衔。曾任泉州市青年联合会副主席、泉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执掌某报文艺副刊十余载,曾编辑、出版多种丛书。2006年“下海”经商。现为多家企业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