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我,几多脆弱,会因为坐公交人太多而委屈巴巴地想哭;又几多愤怒,会因为年轻人不给老弱病残让座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拽着他的头发问他有没有听见公交广播。你说我道德婊也好,什么婊也罢,反正就这狗脾气了。
来广州已经半年了,性格使然,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是太好。作为历史悠久的老一线城市,这里人真的超级多,我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人太多美女就多,美女一多我这等就逊色了。记忆中不管哪个时段出门,公交地铁几乎永远没有座位,每个红绿灯路口的车和人都像植物大战僵尸,又多又堵。上下班高峰期更是恐怖至极,人流基本靠互相裹挟着前进。
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要给老弱病残让座,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所以在我眼里,年轻人让座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做到了没什么好说的,没有做到就得接受指责。但是来广州以后,我的三观被刷新了,因为我多次在公交和地铁上,看到一部分年轻人低头玩手机,打瞌睡,坐着发呆,各种视而不见,就是不给旁边的弱势群体让座。我只是在说少数人,所以依然傲娇地不接受驳斥,也依然对这些少数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最让我气愤的一次,是7月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我在BRT的闸门前面排着队,等的车一驶入视线,排队的人就卯足了劲儿蓄势待发,闸门一打开,总有那么几只猛兽只管前进,完全忘记遵守“先下后上”的规则。我好不容易在后门那里找到一个“立足之地”,就感觉到后背有股力量在拼命的拉扯我,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睡眼惺忪,他可能只是想借住外物加大力度来挤上这趟公交,我愿意相信他不是想把我扯下去。可是他拉扯的外物,正是我的书包,我那个黑色的皮质的男款的书包的肩带处,硬生生地被扯成了“藕断丝连”状。抵不过力量的抗衡,我就这么被他扯下来了,心平气和地目送着这辆公交的远去,心里一万句“WTF”。也不知道这么粗暴这么着急干什么,大哥你一定是单身吧?
我的高中同学,何护士,最近半个月都在省中医院试工,借住在我这里。她7点多就得上班,因为只有一个门禁卡,所以我每天早上5点多就得送她出门,然后再回到床上睡个回笼觉。也是第一次看到凌晨的广州街道,人少冷清,几盏同样没睡醒的路灯和已经开始工作的道路清洁人员。生活真不容易啊,我抬头看了一眼路灯,眯着眼睛感叹道。
何护士是个不爱运动的女孩子,她每天和我说的最多的几句话就是,“童雅丽,地铁上好多人啊,公交上也好多人啊,我快被挤成肉饼了,不,今天是肉片了”,“童雅丽,我好累呀,我走了一天路,先坐会儿再洗澡。”,“童雅丽,我好困呀。你什么时候睡觉。”,“童雅丽,只有5个小时又要天亮了,又要上班了,奶奶的。”我问她,你没发现这边有些年轻人不主动让座吗?她说,这奇怪吗?要是我能坐到座位,我也懒得让了,上一天班,看着病人笑了一天,听了一天地方粤语完全听不懂,累都累死,还让给别人坐?
以前没了解过护士这个职业,听她说了许多急诊科的故事,悲伤的惊悚的变态的人性百态的,甚至于工作内容还要和患者进行最直接的肢体接触,人体最隐秘的部位也要睁着眼睛像操作机器一样去接触,不论性别。隔行如隔山,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就已经有不适感了。也禁不住感叹,每一个行业,都有它的艰难,也都有它的伟大。
最近出行我变得坦然了许多。看到不让座的年轻人,我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而不再有冲上去拽着他头发质问他的冲动。看到那些打瞌睡的人,玩手机的人,双眼放空的人,我就想到何护士,他们可能上班也像何护士一样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做得比牛多(何护士的日常名言)。拼命挤上地铁或者公交也只是想早一点回到家,感受属于自己的那一盏灯火。
我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道德的高地去看待和指责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呢?每个人都有他赶路的理由,然而赶路的过程本就狼狈且狰狞,我们就不谈那么高尚的东西了吧。真正的善良,不差这一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