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读围城吧。
我和一学妹是微信好友,同时进入一个微信群,群要求把昵称改成真名。恰巧另一个同学让我把学妹的微信推给他,我就在群里找,找了一圈儿没发现学妹,却发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名字叫方鸿渐。对比排除一番后,我暗自揣度:难道这个叫方鸿渐的盗了学妹的号?于是不假思索地跑去向学妹核实:群里有个叫方鸿渐的是谁?你咋没进群呢?学妹说:嗯,这个就是我,我还没来得及改昵称。报警的不是盗号,是尴尬。
所以读围城是为了填文盲的空。没想到还挺好看的,被吸引直到文末。吸引我的“罪魁祸首”不是揣度作者对世井百态的讽刺,那对我来说太烧脑,反成负担,而是作者的文采。准确来说是比喻(类比)。整本书在我看来作者只用了一个描写手法,却运用地炉火纯青。读的时候我经常感慨他怎么能想到的呢!?简直了!举几个栗子,大家感受下,比如
说兴致。“兴致像水里浮的软木塞,倾盆大雨都打它不下,就提议午后游雪窦山”。
说脱单。“他想也许女孩子第一次有男朋友的心境也像白水冲了红酒,说不上爱情,只是一种温淡的兴奋”。
说聆听。“所说的话仿佛有手一把从他嘴边夺去向半空中扔了,孙小姐侧着耳朵全没听到”。
说桌子。“桌面就像《儒林外史》里范进给胡屠夫打了耳光的脸,刮得下斤把猪油”。
说说话。“那女人讲了一大串话,又快又脆,像钢刀削萝卜片”。
说长相。“五官平淡得像一把热手巾擦脸就可以抹而去之的”。
说月亮。“这是暮秋天气,山深日短,云雾里露出一线月亮,宛如一只挤着的近视眼睛”。
说物价。“物价像得道升仙,平地飞升”。
说绝望中的希望。“心里又生希望,像湿柴虽点不着火,开始冒烟,似乎一切会有办法”。
说煎熬。“时间都给他的话胶着,只好拖泥带水地慢走”。
说遗忘。“他牢记着要忘掉这事”。
说人言。“两个人在一起,人家就要造谣言,正如两根树枝相接近,蜘蛛就要挂网”。
说嫉妒的爱。“心里一阵嫉妒,像火上烤的栗子,热极要迸破了壳。急欲探出究竟,又怕落了关切盘问的痕迹,扯淡说”。
说羞愧。“脸红得像有一百零二度寒热的病人”。
说谄媚。“上帝会懊悔没在人身上添一条能摇的狗尾巴,因此减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说好奇。“按捺不下的好奇心和希冀像火炉上烧滚的水,勃勃地掀动壶盖”。
说叹息。“鸿渐本能地身子滚开,意识跳跃似的清醒过来,头边一声叹息,轻微得只像被遏抑的情感偷偷在呼吸”。
说人群。“同路的人,一到目的地,就分散了,好像一个波浪里的水打到岸边,就四面溅开”。
说火焰。“苗条的火焰摇摆伸缩,屋子里东西的影子跟着活了”。
说听者有意。“一句话的意义,在听者心里,常像一只陌生的猫到屋里来,声息全无,过一会儿“喵”一叫,你才发觉它的存在”。
说有气无力。“只像用人工呼吸来救淹死的人,挽不回来生气”。
说虚情假意。“他们的同情也只好加上封套包裹,遮遮掩掩地奉送”。
说官场圆滑。“亏得做官的人栽筋斗,宛如猫从高处掉下来,总能四脚着地,不致太狼狈”。
说深夜脚步。“宿舍楼上楼下都睡得静悄悄的,脚步就像践踏在这些睡人的梦上,钉铁跟的皮鞋太重,会踏碎几个脆薄的梦”。
因为我自己睡眠质量很差,入睡困难。最打动我的就是关于睡的描写,简直是懂我:
说入睡。“辛楣也累得很,只怕鸿渐鼾声打搅,正在担心,没提防睡眠闷棍似的忽然一下子打他入黑暗底,滤清了梦,纯粹、完整的梦”。
说惊醒。“鸿渐睡梦里,觉得有东西在掸这肌理稠密的睡,只破了一个小孔,而整个睡都退散了,像一道滚水的注射冰面,醒过来只听见:“哙!哙!””。
说入睡。“迷迷糊糊要睡,心终放不平稳,睡四面聚近来,可是合不拢,仿佛两半窗帘要按缝了,忽然拉链梗住,还漏进一线外面的世界”。
说失眠。“又神经松懈要睡,似乎有什么力量拒绝他睡,把他的身心撑起,撑起,不让他安顿下去,半睡半醒之间的时候,一个人是轻松悬空的,一睡熟就沉重了”。
说饥饿。“最初睡得脆薄,饥饿像镊子要镊破他的昏迷,他潜意识挡住它。渐渐这镊子松了,钝了,他的睡也坚实得不受镊,没有梦,没有感觉,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时也是死的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