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我有些胆怯地走进那间屋子,慢慢从咯吱咯吱响的楼梯上抬头向上看。很紧张,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我想让自己放松,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偏偏做不到。想要调头往回走,刚迈下一阶台阶,我就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纹身,喜欢就去做”于是我又调过头来,一步一步走上去。
我看见两个妆容夸张的女人,有着厚重的脂粉气,染着艳丽的发色。我站在那里,显得格外幼稚,事实上我当时刚高考完毕,的确幼稚得很。我眼神对准与两个女人对话的纹身师,跟他说“你好,我想纹身”这一句话,现在想来,也觉得沉重的很。当时想要纹身的心思,像空气渗进血脉,但也像空气抽离拉扯着自己一样,很揪心。
我想努力让自己轻松起来,或者说,看起来轻松一点。从设计纹身的字体到开始纹身只用了很少的时间,开始准备纹身的那一刻,我开始放松起来,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喜欢很久的事,开始感激自己刚才没有在上楼梯时转身就走。
纹身的过程并没有达到大家想象的那种疼痛程度,纹身的机器沿着纹身图案的脉络不断震动,那个时候真的是只有麻的感觉。纹身结束后需要包裹起来,我能看见自己的血液不断渗出皮肤外。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了却了一件大事,不紧张了,开始放松、坦然了。
然而,隔了不到半年,我开始纹身的清洗工作了,是的,我在让我的纹身与我分离。为什么要洗掉纹身?只因为一个可悲的原因――用人单位并不愿意招收带有纹身的应聘者。并且我的纹身在很明显的位置。
现在想来,纹身于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意义的存在呢?是里程碑。我的纹身是一句话――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当时的我希望自己能够重新开始,忘掉过去的不愉快。然而,我把它洗掉了,这也似乎昭示着,我洗掉了自己的初衷。我希望忘掉过去,可是我找不到途径和过去的昏暗的分离,它像长长的根裹着我,过去的一切,放下真的很难。我希望每一个明天都意味着新的开始可是我却按部就班地过着从前的生活。很明显,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体记号,也许你选择把它以纹身的形式展现在身上,又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记号在哪里,是什么?其实它就是你的本心啊,是你最初的梦也好,最初的家也好,亦或是最喜爱的光也罢,她们无一例外都代表着最初的那个你。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想着怎么潇洒快意的活着,羡慕那些说走就走的人,喜欢喝不同口味的烈酒。长大以后,想着怎么活着,怎么更好的活着,怎么不收到异样的眼光,怎么和周围的人变成同类。于是,没了自己,最初的心思也被冷淡了。
阿甘正传里面说“阿甘,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难道我不能成为我自己吗?”我们想成为自己,忠于自己,却也困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