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麦浪
前几日出行,看到一片片的麦田,麦浪依旧。歌曲中的麦浪美好和浪漫,但对我来说,金色的麦浪还带着岁月的艰辛和忧伤。
稻子收割之后,乘着土地还有些湿润,牵一头老牛,套上犁耙,一垅一垅翻地,将稻根埋在地下,黑土盖在表层。黑油油的土块上还有很多爬行的蚯蚓和跳跃的小青蛙。
泥土风干晒酥以后,施些底肥,用钉耙整平,再挖出一条条深深的排水沟,播麦种,用细土将种子盖住。只等一场秋雨,当雨水浸透了大地,麦苗破土而出,开始一个尖尖的嫩芽,后来又长出几片叶子。
寒冬来临,风霜雨雪,天寒地冻,几片麦叶半枯地耷拉在泥土上,奄奄一息,一两个月都不会生长。忽然有一天,春雨绵绵,万物复苏,麦杆“一夜长尺五”,绿油油的麦子一望无边。
家乡的麦子有三种:大麦、小麦和元麦。大麦和小麦可能见过,但知道元麦的人很少,我也搞不清楚家乡的元麦是不是现在的“燕麦”?元麦耐旱和抗病虫害,在缺少水肥的田头岸边翻一翻土,撒几把种子,来年总有收成。 从1978年包产到户以后,元麦产量低,种植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种植了。
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买什么都要凭票,有布票、油票、肉票、糖票和豆制品票等等。粮食也不例外,城里人用粮票,农村按人口分配口粮。口粮很少,根本不够吃,经常缺粮。麦黄的时候,差不多就要断粮了。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米缸里的米越来越少,粥也越煮越薄,白昼越来越长,三餐饭的间隔越来越大,肚子饿得咕咕叫,天天巴望着麦子成熟。那时候,麦浪是一种苦涩的希望。
终于等到麦子熟了,收麦子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日子。先用镰刀一根一根的割,割下麦秆码放整齐,再挑到打谷场。最先进的农机是脚踏脱粒机,脚踩手拉,一刻不停。一天下来,头、脸、鼻、嘴、耳全是尘土,浑身上下也被麦芒刺的体无完肤。不但要抢收,还要抢种,分秒必争,麦子刚收,又一刻不停地翻地、蓄水、平地、上底肥和插秧,晚一天都可能耽误一年的收成。连续劳作,十分疲劳,睡眠严重不足,很多人踩着踩着脱粒机就睡着了,十分危险。
生产队分了点口粮,我家屋后有一个小石磨。点一盏小油灯,父亲推磨,母亲添麦粒,磨成糁子,连夜做成糁子粥。大家吃了糁子粥,才算过关:这一年最难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父母舍不得粮食,做糁子粥总要掺合一些南瓜、山芋和萝卜。开始几天,感觉还好,后来天天吃,肚子里没有油水,每天胃酸,吐绿色的酸水,有时候肚子痉挛得直不起腰。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一晃多少年过去了,现在不会为“吃不饱饭”发愁,也不能体验“粒粒皆辛苦”的艰辛,但每当看到老师和学生毫不心疼地倒掉饭菜,我还是十分扎心。很多人认为,这是花钱买的,但又有多少人能领悟:钱是纸做的,食物是上天赐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