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奶奶

我是一个不太擅长表达的人,也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更算不上一个能力超群的人,但我的沉默和笨拙并非一无所知,我只是把好多东西变成画面装进了脑子里。在我不断更新的视频或者相册里,你也许能看到我的父母,我的妹妹,还有我的侄子,我所有的亲人,可有一个人,再也不可能和我们一起分享过年的这份喜悦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生于1922年,卒于2015年。她的坟冢就在村东边的山上,山顶有座经历过战火的破庙叫“双鼓庙”,电影《1942》中有些场景就在这里拍摄。从山顶上向西望去,可以看见两条长带,一条是南北向的铁路,一条是东西向的南河。南河是桃清河的一截,因在南漳村的南面,所以叫南河。在我出生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河只有干涸的河道,小时候经常和哥哥们在这里玩沙子。后来上游的煤矿采煤挖出水排到了原来的河道,这才有了眼前的桃清河。我老家和本家的几户亲戚就住在南河的北岸,这里也就是我童年活动最频繁的地方了。站在这个视角,我可以通过为数不多的几片槐树林判断出我老家的房子。每次上坟我都会从这个视角望一望,每次站在这个视角,我都会强烈感到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我的奶奶是这土地的一部分。

我是我奶奶拉扯大的最小的孙子。我小时候的关于奶奶的记忆已经不能完整的想起一件事情,只剩下了一些细节片段,而这些零碎的片段又凝聚成为一种意象。


晒太阳

­“日头出来了!”奶奶说,“走,去外面晒晒太阳!” ­

于是,奶奶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端着一个粗瓷碗,蹒跚的走了出去。我在后面抱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碗,筷子插在饭里左摇右摆的跟在奶奶的后边。我们出了门,在半截横躺的木材上坐了下来。 ­

院子里的几株老槐树洒了一院子斑驳的倒影。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偶尔还落在我前面觅食。奶奶把拐杖放在一边,然后又慢慢的把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上。奶奶的脚是小脚,白色的脚背从黑色的老鞋里挤出一片来。白色的袜子上端用黑色的缠脚布绷起来。再往上则是一条黑色的棉裤,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本来就不灵活的奶奶穿上它就显得更不方便了!­

奶奶的右手放在黑色的围裙下面,垫着围裙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另一只手握着筷子慢慢的往嘴里拨饭。干柴棒一样的手一上一下,深棕色的手背上经脉暴起,手上的各个关节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奶奶的牙掉光了,每吃一口腮帮总会以更快的频率一上一下。

过了会,姑姑端着碗走了过来。­

“什么饭?”姑姑问。­

奶奶回答说:“稀小米饭。”然后姑姑看了看我们的碗说:“地瓜菜?尝尝我的,西红柿炝的茄子菜。”­

“我就不用啦,叫小琪尝尝,要是他愿意吃,给他拨点菜吧!”奶奶说。­

这时姑姑家的小猫蹦了上来,见我们吃饭,它便瞪着大眼看我们的碗,边打转边喵喵的叫。虽然碗里没肉但还是忍不住给了它一些菜吃。  

奶奶看了看天说:“日头出来啦,天气要暖和啦······”­


晌午

“卖~~~葱姜蒜啦”。

“小琪,赶紧听听卖什么的,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小狗子来了?”奶奶凝神对我说到。

小狗子是村里的货郎担,印象里他是腿脚和眼睛不好,但他有一副好嗓门,他的一声“葱姜蒜”能响彻整个南河岸。

快到中午,奶奶就让我剥蒜、捣蒜,我就是奶奶职业捣蒜的,有专业的罐子,专业的蒜锤,还有固定的捣蒜的地方——院子里的碾子上。那是一份好差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总是那样满足,能够那样用心的去完成一件固定而简单的小事。

下午的时候,街门外有卖桃的货郎担路过。于是,奶奶领着我出去要给我买桃吃。

我不是对桃子的味道或者吃了毛桃后过敏发痒的记忆犹新,而总是记得起奶奶买桃时我那种提心吊胆的心情。奶奶没读过书,也上了年纪,她总是分辨不清人民币的面额,她一张一张数着钱付款,而我总是仰着头提心吊胆的看着,生怕奶奶给错了钱被骗了,可那时候我也还小,没接触过钱,也分辨出面额,所以只能干着急。看到本家的一位亲戚路过也过来买桃,我才放心下来,这样奶奶就不会被骗了。

奶奶把桃子在她那黑色的围裙上仔细擦了擦然后给我吃,那应该是我人生第一次吃桃,不知道对这个过敏,结果全身发痒起疙瘩。自那以后,我再没吃过毛桃,奶奶开始买杏给我吃。


晚上

在我的印象里, 老家的夜晚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和烛光。并非没电灯,只是这两种光的意象盖过了其它所有的亮。屋内是微弱的烛光,不只发光,而且会让人感觉很温暖。

厨房那边传来奶奶铿锵有力的擀面的声音,晚饭通常是我爸爱喝的面菜饭。

皎洁的明月,眨眼的星星,河里此起彼伏的蛙叫,蹲在院子里不好好吃饭的我。

饭后不久就要睡觉,不像现在熬夜到很久。奶奶总会先把我的枕头按下一个恰好容下我的脑袋的坑,我先睡了,她再慢慢按了系在床头起的电灯的开关。

我最早的记忆其实就是这些意象,现在想想,真有点“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味道。


我对于奶奶最愧疚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源于小时候的一次晚饭。好像是奶奶做了面菜饭,我不爱吃,奶奶就追着我让我吃饭。我一气之下翻到了家里纸箱下面一条绳子,像学着动画片里赶马的动作在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向奶奶抛去。那时候力气虽不大,但正好甩到奶奶的眼睛上。时间久了我记不清过了多少年,只记得后来爸爸带奶奶去市里做了一个有关眼睛的手术。这次手术其实并非于我的那次冲动有关,只是那时候年龄小,总以为那次手术与我有关,直到现在明知道是并无关联的,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愧疚不能忘怀。

这第二件事便是奶奶的骨折。应该是过小学的暑假,本来还能在老家多住几天,可由于那时候贪玩电脑,急着吵着要回城里。回城里的第二天,结果奶奶因为拿一个醋瓶子摔倒了。后来奶奶做恢复手术,腿上钻了固定的钢钉,奶奶直喊疼。奶奶恢复后装作生气的样子对我说“要不是跟上你着急走,我能受这罪?”虽然后来也明白了,奶奶并非真心抱怨我,只是她有她的苦衷,为了包容也就只能说我两句,可每次回想起奶奶因为骨折喊疼的样子,我总是......


大爱无言

有段时间,爸爸接奶奶来城里住,由于住不惯单元楼,所以奶奶总是着急回去。奶奶要回老家了,虽然我和爸爸都不愿意让奶奶回去,但是奶奶执意要回我们也没办法。一大早就看到奶奶吃力的用手扶着墙往她的床头柜那边挪。我知道奶奶又要开始收拾行李了,这一件事奶奶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是都被我们拦了下来。 奶奶其实不必那么着急的走,她走是因为怕拖累我们。奶奶知道爸妈的工作都很忙,我的学习也很累,如果自己的腿脚还灵活的话就可以为我们做做饭,但是现在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吃饭的碗还得我们洗。所以奶奶很是责怪自己,害自己太没用了,留在这里只能是拖累我们。我们虽不这样想,但是奶奶一定是这样想的。在我家的这几天里,奶奶闲着没事做,自己很是过意不去,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找了一个盆,把我们家所有的大蒜的皮全都给剥了!这也不知道是奶奶寻找了多少事情后才找到的唯一能做到的事。奶奶用这种常人看来多余而她则因此而踏实的方式“报答”我们!但是这种“报答”让我感受到无比大的压力——我又该如何报答眼前这位细心、可爱、善良、慈祥的奶奶呢?

奶奶临走前还用特别的方式给了我两张崭新的五元人民币。这不是钱多少的问题,而是一位将近耄耋之年的老人对她当时十八岁孙子细心的、深情的关爱!我真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这种关爱,这让我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大爱无言。那两张崭新的人民币一定是去年给孩子们发完压岁钱后剩下的,除了迫不得已用一点,奶奶全把它们攒了起来。为了省纸,把两层卫生纸撕为薄如蝉翼的一层用的奶奶,在她节俭了一辈子后,面对她最小的孙子时却变得如此慷慨起来。并且还为了能保证我能放心的去花出去,还小心翼翼的不让我父母知道,这份感动与细心是别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没能立成的传

我最遗憾的一件事是关于写作。

那时候奶奶虽然已经不能自由移动,但脑子还是灵活的,每次回家都能推着轮椅载着奶奶在院子里溜溜。 不出去溜的时候,我就开始和奶奶聊天。本来想着能通过类似采访一样,问一些问题记录下来,说不定能写一小本有关奶奶的传记,毕竟奶奶生于1922年。但是,我年龄小,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去梳理一条线索去提问,只能根据自己学到的知识随便问了问“日本人来了,那时候人们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

奶奶长叹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来:老黄兵一来就要杀人,老百姓怕极了。老黄兵一来我们就赶紧往酒村(附近的村子)的天主教堂跑,院子里蹲了满满一院子的村民。老黄兵骑着马,来了后在院里转两圈看看,然后就走了,要是不躲到这里,恐怕就要被杀害。你的四爷爷(我记得当时好像说的是四爷爷,此处可能不对)腿脚不好,又得了重病跑不动。别人都去了酒村,家人只好丢下他,他独自躲在了屋子里的一个角落。老黄兵来了,他被吓得一声不吭,由于屋子黑(以前的老房子窗户小),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跑完了,老黄兵以为没人就走了,这样他才躲过一劫,如若不然早就被日本人害了。老黄兵走后,我们开始都没找到他,后来在那个门扇后面的黑角落里我们才发现了他,他还吓的一声也不敢吭。

奶奶清醒的时候每次看到抗日的电视剧里有日本兵出来,总会对我说,那是老黄兵吧,可怕啦。

说着说着,奶奶便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也不知道能问什么,于是,立传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寒风吹彻

如果问我寒风吹彻的日子,我最担心谁,我想你们大概不会想到我最最担心的是奶奶。每个人一生终会有一场寒冬,我们只能孤身度过而谁也无法帮助谁。就是那年的寒冬,奶奶突然昏倒了。

这一下吓到了全家族的人。在大连的二叔,在兰州的表哥,在县城的姑姑和我们,都冒着寒风吹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老家。

一回到家就看到奶奶打着吊瓶,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熟睡着。听附近几个村里最有名的医生说,天冷了,可能是有点感冒,中阴了,血压升高导致昏迷。吃了两粒速效救心丸才缓了过来,现在睡着了。从那以后,奶奶每天的吃喝拉撒以及用药情况和血压都被照顾奶奶的伯父记录的很详细。

终于,奶奶醒了!但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虚弱,简直弱不经风。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寒风吹彻的日子里,有多少人聚在一起才能把这位老人带些微凉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

由于打着吊瓶,奶奶的手不能乱动,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于是我被交代了一个简单的任务,握着奶奶的手不让她乱动。但就是那一次,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几乎看到了死亡。

那是,奶奶醒着,正准备喝点粥。突然她咳嗽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眼睛睁大,大口大口呼吸着,面部甚至迅速充血而变得发黑。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更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我吓坏了,在一旁的姑姑也吓坏了。还好身为资深医师的二叔过来看了一下,拍了拍奶奶的背说没事,嘴唇还是红色的,只是咳嗽太用力了。果然,奶奶不一会儿就好了。

之后的寒冬,奶奶就这样磕磕绊绊过来了。在她昏迷或半昏迷时,总会说一些事,一些深埋在她心底几十年的心事。她说她看到村东头厕所旁边有个没人要的小孩儿,已经受冻挨饿好几天了。于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二叔回大连时把他也带上,天气冷,给他买件棉衣。还说我爷爷的衣服做好了,放在了裁缝铺里,让我爸赶紧过去去取。其实,我爷爷早在我出生那年就已经去世了。她说“裁缝铺”,我这个生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确立年代的“90后”自然一脸茫然,然后马上联想起了那个大锅饭年代。通过长辈零零碎碎的回忆,大概推断出那是奶奶年轻时的事情。

奶奶经历了九十多载的寒冬。她是个善良的人,是个博爱的人。当她经历寒冬时,她也想帮助别人度过寒冬,她最不忍心看到的事就是有小孩子挨饿受冻。于是奶奶总把最好的东西藏起来,统统留给她最小的孙子。

我记得刘亮程的散文中说过这样一句话:

当一个人老的时候是那么渴望春天的来临,即使她没有一片要抽芽的叶子,没有半瓣要开放的花……在经历过许多个冬天以后,我终于明白,我再也躲不过它……

我不知道,奶奶还能度过几个冬天,但每到寒风吹彻的日子,我总会自觉不自觉得担心起她来。也许奶奶的一生是贫寒的,因为她把所有的温暖都送给了别人——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所以,当她晚年的时,所有的温暖又都聚回来,帮她度过寒冬……

奶奶身体不好的日子,我总是害怕老家姑姑那里打来的电话,尤其是晚上夜深的时候。爸妈接电话,我总是悄悄在偷听,若是别人打来,那就放心了;若是老家姑姑打来,心里总会紧张一下,继续听到是说别的事情,那才放心下来不继续听了。


葬礼

奶奶的身体到后来一直还行,可是人老了,脑子越来越差了,先是说不清楚话,之后便辨别不了人了,甚至连我都不能认出。就在我上大学最后一年元宵节过后的不久,在安阳的我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说奶奶去世了。

就在奶奶去世的前几天,奶奶当时能辨认出我是谁,可却一直说一些让人害怕的话。她让我赶紧去外面捡拾一些柴火,我接着就问她干嘛,她说抬棺材用。我又问她给谁抬棺材,她说“我吧”。我和在场的二爸赶紧让奶奶休息休息,别说胡话了。虽说那是奶奶的胡话,其实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到了点什么。后来我开学,最后专程回老家看了奶奶一眼,精神状态还可以,就放心的去了学校。只是后来,有预感的事情,终究发生了。

奶奶的葬礼上,我没怎么哭的,觉得这一切好像已经在心里暗暗模拟了很久,何况奶奶事先也算给我了心理准备。前来吊唁的人有很多,听到痛哭的声音,在场的长辈不禁都留下眼泪。在众人的吊唁中,当七八十岁的四奶奶和酒村一位九十左右的奶奶从街门外就开始哭,一直哭到灵堂时,我的眼里第一次泛起了泪花。我可以听出那真挚的哭声,我是多么理解那其中的复杂而强烈的情感。都说老人应该有四老,老身、老底、老伴还有老友。老友之间的告别最心痛,年轻时天天见,老了就见得少了。以前她们来看望时奶奶时,我从奶奶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奶奶的那种高兴是最纯粹的。不知道离上次见面有多久,没想到,一转身便成了永别。

奶奶的葬礼上有这么一个细节还是很温馨。我四五岁的侄子看到奶奶棺材前的贡着的香蕉想吃,他先跟他的奶奶申请了一下。然后在场的长辈们笑了笑让他磕了三个响头后,我爸上前给他拿了一根说着“他奶奶在世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不是也是留着给这小辈们吃,吃吧,没事,你吃了老奶奶才高兴。“不一会,他吃完后他扭头说”我还想吃”,长辈们笑了笑,领他来的伯母赶紧笑着说“吃一个就行了,不敢了”。他想吃,可在场的长辈们虽想给,但却都不好意思再去拿给他。这时候我就上前又拿了一根香蕉给他,他想吃多少,我就拿给他多少。我是奶奶带大的最后的也是最小的孙子。奶奶生前如果攒下什么好吃的,肯定都是留给我的,我当时拿的是那么有底气,长辈们谁也不会说什么,没有人比我再合适去拿。我知道,我拿了,奶奶才会开心,如若我不去拿,那奶奶才会不开心。

一件小事

奶奶去世将近一年,就在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发生了这样一件小事。

奶奶生前住的屋子里放着个鱼缸,里面养着几条金鱼一直由三爸照料。前几天回家,里面有一条金鱼得了病已经奄奄一息,它虽然活着,可是已经不游动了。我爸见状就说拿去喂姑姑家的狗吧,说完出去了。三爸却叮嘱我,把它扔到河里吧,还有一口气。三爸找了一个袋子,小心翼翼的将那条金鱼交给了我,让我扔到河里。开始我也不解,平时做饭有什么猪皮、骨头之类的都会喂了狗,这条鱼为何不呢?当我建议喂狗时,三爸说“哎,还让能喂了狗?”

三爸的这一声“哎”然我恍然大悟。倘若奶奶在世,是决计不会让这条还活着的鱼喂狗的,即使它死去也是不会的。奶奶不能自由移动的时候只能望着窗外,从那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街门外的厕所。一天,他见一只猫从厕所的墙上跳了下去,就总是担心那只猫死了。于是总跟我念叨,让我去看看那只猫死了没。

我拿着这条金鱼到了河边,却忘了现在已经是冬天,河里结了冰,不可能让它再游到水里苟延残喘。我在河边停顿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忍心的就那样扔到了河边,只是本想着还能让它多活一会儿,结果却是这样。

再过两天就是奶奶去世一周年的祭日,这些文字本来早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不想在那样一个情境刻意的再去写这些东西。只有现在,一切恢复往常,真正静下来的时候我才开始慢慢梳理和筛选,我觉得可能这样才是最佳的回忆方式,像奶奶一样温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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