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上嘴没人能把你当傻瓜卖了!”
“可是你不觉得闭上嘴才更像个傻瓜?”
“那也比你一张嘴,别人就能确定你是个傻瓜强!”
听到这儿,简宁忍不住莞尔。肖立的嘴尖舌利可不是盖的,这不刚刚同事笑话肖立早晨吃饭都带扣章的,嘴角还有牛奶沫,一看就知道早晨吃的是什么饭,话还没落地,就被肖立给抢白了。
今天是周末,简宁却早早就来到学校。这个全封闭式的学校和当地的多所封闭式学校一样,一个月只集中歇一次,教师平常周末不坐班,有课的才来,所以今天办公室里人并不多,一会儿上课的上课,回家的回家,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肖立和简宁。她们的课都已经上完了,但肖立却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看着别人都走了,坐到简宁身边开始八卦,同办公室的人她最喜欢和简宁一起,简宁性子安静,是个很好的听众,最好的是嘴最严实,你和她说过的话,从不用担心她会跟别的什么人再去混说。
“宁姐,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的今年高职指标都废了。”
“是吗?真的假的?”简宁的中学一级职称评过去还不到五年,还不具备评高职的资格,事不关己,所以评审情况她并不感兴趣。而肖立这次则参加了中学一级资格的评审,知道好些有关评审的新闻,得空她就和简宁说一通。
“当然是真的啦!崔凤仪老师实名把那几个给举报了。”
崔凤仪吗?不会吧?那是多老实的一个人!平时只知道埋头教书,数学教的是一等一地好,基本每回考试成绩都要甩下同行。简宁放下手里的卷子,有点不相信。
这个崔凤仪按照资历其实早就应该评高职了,只是因为前几年偷偷生二胎,被举报了,连续几年都被剥夺了参评资格。一来二去,就被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这几年国家政策变了,生二胎已经没有任何门槛,可以参评了。只是能参评了,评审的环境却也变了。最近几年评高职的条件比从前严格了很多,而且给学校的指标也只剩下几年前的零头,所以这几年基本上崔凤仪都是在陪跑。
“按道理,她好像今年应该差不多吧?和她年龄差不多的都评过了。”简宁说,
“是呢,她也以为自己今年差不多准能过了,所以打分环节,她就没有在意,可结果出来了,五个指标,她是第六,正好给卡下来。据说前几个都给打分的人发红包了,就崔老师没有。”
“不会吧?”简宁有些怀疑,自己评职称的时候,一切全看硬件,年终考核等第,论文,课题,是否有市级省级国家级其他奖励,还有平时的工作量情况。这些都折合算分排名,排名靠前优先。但最近几年却多出一个考评政治素质一项,由相关领导打分。好多人就是在这一项被人甩到后边的。人们都在背后骂娘,质疑政治素质好与坏的标准。甚至传出提高素质的三大法宝:表扬与自我表扬,密切联系领导,理论联系实惠。说政治素质高的人,都是三大法宝运用自如的人。
果不其然,肖立说崔凤仪就是在这一项考评上折戟沉沙的。眼看着那些政治素质高的教育新秀都跑到自己前面去了,多年陪跑的经历让她忍无可忍,直接就去找校长了,去问自己和政治考评得分高的老师差距在哪里,自己好向那些人取取经,争取政治过关。刚从外地开会回来的校长说,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知道崔老师是老教师了,思想觉悟高,希望老教师能以大局为重,静等学校的处理结果,实在不行,就等明年。结果崔老师当时就说自己正是因为思想觉悟低才没过政治关的,只有政治素质高的才知道“大局”,她连饭局酒局也不知道,而且一年时间,怕自己的政治素质提高不了那么快。然后就走了。
也不知道是谁出于什么动机,给了崔老师某些新秀在某些私群里给相关领导的红包,以及打分时“高抬贵手”这一类话的截图。崔老师就拿着那些群里的聊天记录实名检举了。结果上面来查,就全都作了废。
肖立讲得活灵活现,眉飞色舞。她们一级教师的评审指标多,参评的人却比评高职的人少,就没有评高职这样地惨烈,所以她能置身事外地看笑话。
“不会吧?发个红包领导就能被收买了?最大的红包也就二百块钱,我不信。”简宁觉得这一点不合逻辑,“那也太掉价了!你也忒小看咱领导的政治素质了。”
“二百块钱也是钱啊!不过打个对勾的事儿!这可真的是举手之劳。再说谁会没事编造这些呢?宁姐,我那天就亲耳听到燕主任大骂崔老师“刁民”呢。他们说他就领了某些新秀的红包,被咱大校长没鼻子没脸大骂了一顿呢。骂他们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地丢人!丢咱实验高中的人!讲真我觉得咱们大校长骂得太好了!”
简宁听了那句歇后语,觉得太辛辣了,和肖立都憋不住笑了。
下课了,上课的老师都回来了,办公室一下子吵嚷起来,两个人就不再议论这件事。简宁忽然有些索然,为崔老师成为“刁民”暗暗悲哀,心想如果同样的事情摊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是否也会像崔老师这样,一怒就成了别人嘴里的“刁民”呢?
正胡乱地想着,组长老袁忽然对简宁说,麦副校长有事,叫她去南校区一趟。简宁问是什么事,老袁却说不知道。简宁就开车出来去了南校区。刚停下车,就看到陈曦竟也开车来到学校,车就泊到了自己车的一边。她笑着问刚下车的陈曦,难道体育组的老师周末也开始加班了吗?陈曦回答说是来帮微机室的李强干点活儿。简宁就打趣他真是个全才,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就进了办公楼。
简宁来到麦副校长的办公室,麦副校长正在打电话,简宁就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等。麦副校长打完电话,热情地和简宁打招呼。找出几份表格说,市里最近有一次汇课,高三教师出一个人,打算让她去参加。
最近这几年评职有一个必不可少的框框,那就是必须有汇课的奖项,再过两年自己就可以评高职了,如果得了奖正好可以用。简宁当然很高兴,笑着感谢领导,说自己一定好好准备,争取得个好的名次,不给学校丢脸。
接表的时候,麦副校长忽然看见简宁脖子上带的那个翡翠的平安扣,说想给自己妻子也买一个,问简宁可不可以摘下来给他看看,简宁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想就摘下来。麦副校长伸手来接的时候,简宁已经放在桌子上。麦副校长就拿起来仔细端详这个平安扣,问是什么种,大概值多少钱。
简宁笑着说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很早以前买的了。这是实话,因为她本来就对首饰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所以安泰买来给她的时候,她竟连问也没有问。她只知道安泰一共买了两个,给自己和安安一人各买了一个,安安一直戴着,自己也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戴着。这些话她当然是不会对眼前的麦副校长说的。
麦副校长仔细看了好久,这才把平安扣递到简宁手里,简宁接过来放在随身带的包里,就告辞出来。开车的时候,看到陈曦的车还停在自己的车旁边,知道他还在学校没走。心想这个大男孩,真的是很不错,居然连电脑也懂,自己可是个电脑白痴,除了做个简单的PPT,其他的早就都忘光了。
也就是在这时,简宁忽然收到了安泰的电话,在电话里安泰说想安安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安安,想着接安安一起玩,他当然也希望像以前一样,简宁也能在一边,毕竟父母都在孩子身边的时候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