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宅在家里有些日子了。
难得值班，有点雀跃。
打开办公室的门，给几盆花草浇水除草，又烧壶水，泡上一杯茶，翻开书，正襟危坐。原本平日里被我们忽视的寻常举动，现在平添一种仪式感，有丝丝喜悦，也有些许如释重负。
校园里静得出奇，碧草春色，鸟鸣空音。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气，杯中几朵玫瑰花再次开放。这个只有三十克，包装精美的礼品茶，是去年教师节学生“孝敬”我的，一帮小女生，蛮有情调的，也懂生活，如果是一把鲜花或者一张卡片，就俗套了，也不像是我带出来的“兵”。我这个教语文的老师只识人间烟火，不爱虚头巴脑的东西，假大空的说教不在我的教案里。05年，学校来了一百多个陕西宁强的学生，为了拉近与他们的关系，我用了一招鲜。估摸着他们吃不惯这里的米饭，我就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顿饺子。青菜，黄芽菜，芹菜三种馅儿，多搁辣椒，多搁肉，又亲自动手展示厨艺包饺子，借学校食堂，一百多号人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大快朵颐的星期六，眨眼间，就与这帮远道而来的学生打成了一片。一番忙碌只得出一个结论，虚情假意的话少说，吃，才是硬道理。
后来，这一招屡试不爽，成了我的独门秘籍。好几届幼师专业的吃过我摊的饼，饼里还满满卷着什锦菜蔬。又从武汉带回周黑鸭，辣气腾腾的，人气指数立马超越其科任老师。如今，常听到一些与学生相处融洽的老师，施以小恩小惠用棒棒糖收买学生的案例，心中暗笑。沈从文邀汪曾祺一起喝酒，闻一多与学生同堂吸烟，原来这微妙的师生关系是可以靠食物链维系的。
这个寒假太长，长得让激情几乎消磨殆尽，长得让大好时光变得暗淡无趣。离开课堂，离开学生，我们还会啥？突然这样想着，不禁有点惶恐，除了教书，我们这些从没走出过校园的人，身无长物，似乎一无是处，百无一用是书生，也算一种悲哀么？想想看过的几部官场小说，觉得教师是傻得可爱的物种，不用任何掩护，一个人径直往前冲。嗯嗯，想想，也好！
二
打开教育博客，看看今天又有啥新鲜文字。万物复苏的春光里，这教育的后花园也静悄悄地开放中，开得最盛的非“姜堰俊哥”与“清水禾子”二位莫属，二位都是语文老师。
我认识的语文老师中，有思想，有水平的不少，藏而不露者大有人在，不甘寂寞者不在少数，有情怀，有情调，有情趣，又能与我情投意合的，居然有一大串，很是知足。
语文老师不一定每个人都喜爱写作，坚持写作，如果我们有些人还在写点东西，大概是受多姿多彩生活的诱惑，被内心丰沛情感驱动而为。读着博客里的文字，隐约闪现许多亦真亦幻的画面：蒙着薄雾的水乡清晨和浓烈烟火气的城市一隅，荡漾着挥之不去的乡愁与牵挂，还有愈久弥新的人情冷暖。
圈子里有一帮年轻人，那么有朝气，那么有干劲，那么有梦想，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每日高歌猛进，不时搞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花样来，看得人眼馋，面对恐惧，困惑，甚至是绝望，没有沉沦堕落，没有自艾自怜，都在“诗与远方”的激情中化为绕指柔，在诗书典籍中寻找一束光，一种力量。
三
前些日子，闲来无聊，乱翻屏幕，却不料被国产的电视剧纠缠住了。说实话，我是不屑一看这种家长里短的情感剧的，刚刚有电视机时的一部《加里森敢死队》没看几集就夭折了，接下来新加坡臭而长的玩意儿看得人直打瞌睡，后来又被抗日神剧恶心到吐，便以为看电视剧是这种弱智行为，是没事找事，是辅助睡眠的绝佳手段。
这次撞见《情满四合院》算是歪打正着。困在家中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每天呆呆的面对汹涌的悲情与恐惧，面对冲击灵魂的大悲与大爱，人一会儿麻木，一会又变得特别敏感。内心深深，逃避的脚步杂乱无序，驻足这部电视剧，最先的快感来自于剧中人物的京腔对白，地道的“京腔京韵”。老北京话有意思，语速快，词汇忒丰富，调侃却不失文雅，堂皇中夹杂幽默。镜头里的胡同口，四合院的老北京人，摇着蒲扇，腆着肚子，一副皇城根派头，说话一套一套的，听得你一愣一愣的，皇亲贵胄，商贾雅士，全不在他们眼里，却又全在他们嘴里。传统相声听多了，看此剧就有亲近感，听人物在大街上招呼，在家里拌嘴，在厂子里开骂，就跟听相声似的，一张嘴一出溜就是一串儿，老北京方言生动传神，什么“颠儿了”，“䁖䁖”“吃瓜落儿”“撒丫子”，再结合老舍的文章，果真俗而白，风趣幽默，回味无穷。作为普通话基础的北京语音，果然有范儿，语文老师能不爱么？
剧情深入后，又被那个“傻柱”吸引了。人不能只顾自己，人艺的戏精何冰演的“傻柱”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剧中人物不仅仅展现那个特殊年代“利己”的本能，更令人钦佩的是展现了“利他”的壮举。单单的同情心是低层次的，施以关爱，付诸行动才是善良的最高境界。
吸引观众的，原来是流淌在人们血液中向上向善的精神，是中华民族千百年来传承的美好而珍贵的品质，是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性光辉。大灾大难面前，自私与无私，懦弱与无畏，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电视剧里演绎的不可能是真实的人生，但很多人和事却是似曾相识。看上去是遥远的过去，但实实在在时时刻刻发生在我们身边，电视剧里的事，说不是，不是也是。
四
禁足数月，慵懒自生。谁都悄然增肥了，为数不多的保持者，大概也是“浮肉于身而不自知”，一个总以为“吊在油缸里也长不胖”的人，居然挺着个肚子，大腹便便之态颠覆了往日形象，很是滑稽搞笑。这人啊，顶着巨大的压力，于惶惶不安中，只要把自己圈养起来，饱食终日，也可以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摸摸自己肥硕的肚皮，同样销魂一笑。
经历灾难洗礼的人们，似乎变得小心翼翼了。前段时间，不少养殖户卖不出手中的鸡鸭，只好想尽办法，贱卖也行。托朋友在乡村购得几只鸡，便宜得令人咋舌。无论大小公母，二十五块钱一只。城乡结合部，有人推着三轮车，高声叫卖宰杀好的鸡鸭，十块钱一斤，见有人停下问询，忙堆起笑，陪着小心，告诉你都是刚刚宰杀的，遇到不信的，就涨红着脸，拼命解释，还赌咒发誓。
菜市场的门战战兢兢的开了，熟悉的脸孔互相问好，好久不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