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挥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捧了一堆书来到院外,先点燃熏透了新砍下的树枝,挖了小坑,这才去捂烤地瓜,新枝带水,不适合烤东西,这都是当年老黄教的。
——烽火戏诸侯《雪中悍刀行》
虽然不是烽火戏诸侯笔下的徐凤年,我也是和烤地瓜自小相识,遂成“莫逆之交”的。不过这种莫逆是单方面的我喜欢它,它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反正结局是要被我吃掉的。
很多年前身在小镇,背着书包回家的路上,总能看见貌不惊人的烤炉,不喧闹不折腾,也不用挂店招牌。只消远远地瞅着那地瓜炉,和炉边比它高不了多少的穿着厚实、双手揣袖的老爷爷,就知道今天这口袋里的零用钱估摸着是留不住了。
就算是有时候默念着“快要吃晚饭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过炉边,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老老实实交出被揣在口袋里,体温捂了一路的温热硬币,和小伙伴一人买一个烤熟的地瓜边吃边捂手。那些街边的炸鸡柳啊盐水鸭啊,哪里有红薯讨喜,捧着暖手,吃着暖胃,想着还能暖心,是吧?
老爷爷家的地瓜质量是不错的,炉里的火候却不好掌控,有时候能挑到火候刚好的地瓜,可以乐上一路,有时候就只能撕掉地瓜外壳,顺带下来近半个半径的地瓜瓤,还滚烫滚烫,无法下嘴。这简直比刚买来就不小心摔在地上还要伤心一些。
似乎大家吃烤地瓜的习惯都不甚相同,老爷爷摊铺上的各式成品虽经挑挑拣拣,却也卖的相当快。
地瓜被烤到熟透,边缘上一层黑透生硬的壳,有些同学就喜欢从这里下手,像推开藏有宝藏的大门一样,亮出里面金黄的地瓜,用附赠的小勺吃得香甜。也有地瓜外表完整无伤,表皮薄软,撕开后,竟与内里的地瓜瓤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于是打开烤地瓜的外包装就格外简单,像撕开蛋卷冰淇淋的纸质外皮一样,从上而下一气呵成,而这种地瓜通常都不会被烤得过分软糯,馅儿带着一点倔强,没那么多水分,甜味也恰到好处,便是我的最爱了。
奶奶看我喜欢吃烤地瓜,便每每买了一麻袋的生地瓜回家,巧手的老爸给奶奶家的炉灶加了个增高“围脖”,造了一处可以用来烤物事的空间。放学前半小时,奶奶边做饭,边将家里的地瓜用丝瓜瓤刷洗去外表的泥土,收拾得干干净净,往炉膛一扔,等我回家,正是地瓜出炉时。摘下帽子,脱去棉袄,叠起手套,搬好小板凳,我拿起老爹递过来的温热地瓜就开始练习“九阳真经”——地瓜握在手里的感觉,可不就是像握了个小太阳?
后来离家上学,回奶奶家的次数没有往日多,老两口却还始终记得儿孙辈的嗜好,总不忘冬天下午烤好一圈地瓜备着,进来一个,就直接塞手里,好像是把说不出口的慈爱和心疼一起塞到了怀里,格外暖心。
地瓜纯天然而粗粝的处理方法,在多年后的街头被重新置换成其他的制作方式。
后来,我尝到了“芝士焗番薯”,经过事先处理的番薯与芝士共同出镜,香甜绵柔的香气从掌心的小盒子中传来。比起在哪里都能吃的烤地瓜,“芝士焗番薯”要讲究得多。模样大差不离,形状姣好美观,就连入口之后,舌尖传来的感觉都大致相同,全不会在下一口出现未曾预料的情况。
只是初尝之时,对这种新口味会恋恋不忘,吃完一整块之后却发自内心地决定对其敬而远之——后知后觉的腻,比刚入口就排斥,还要让人印象深刻。
偶尔为之是好的,却不适合屡次品尝,除非你真的天生拥有一个适合“芝士焗番薯”的胃,如此也是挺好。
所以,在第二次吃完芝士焗番薯之后,我毅然决定冬天还是拥抱亲爱的烤地瓜。
南京今年的冬天似乎到来的特别早,秋风扫落叶,沿着地面一路小跑的落叶旁就是穿着厚实的人群。学校门口已经有流动的地瓜炉了,三两从地下通道顶着晚风裹挟着寒气的行人学子走过时,总也会停下脚步,来买上一个,用接地气的方法得些美味和温暖。
前些日子里,一个雨天,回校时已经被冻的寒颤。出了地下通道就看见地瓜炉,本来打算回食堂吃小馄饨的我还是抽回已经迈向校内的脚,拜托阿姨挑一个个头适中的烤地瓜。
运气不要太好,正好挑到我最喜欢的那种。连炉膛里的火都变得亲切起来。
小情侣们有时候会一人挑上一个口味不同的,偶尔交换一下,也有自己的小情趣。
晚风中的地瓜香悠然飘散,带着暖意和人间烟火气,数年未变,至今想念。
话说着,是不是该走起,买一份烤地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