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残阳西落,头顶的梧桐树叶已经落尽。远处,略显蹒跚的脚步伴着细细簌簌的风吹落叶的声音向那棵已经枯萎的竹节海棠走去。那人抬手摩挲着被藤蔓覆盖的石刻,“沈园”二字早已难以辨认。“爷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少女气呼呼的跑到这人身边,嗔怪道,“您已经很久不来了,怎么今日来了兴致啊?”那人终于抬了抬头,叹息道:“是啊,岁月不饶人啊,恐怕我再也不能来看你了!”说着便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他三岁那年参加的那场降生宴,第一次唤她婉儿。她没有应他,但眉眼皆是笑意。
他想起了母亲将那只凤钗步摇交到舅父手中,说是待到婉儿及笄,就要把她迎娶入陆府。
他想起了那些有婉儿陪伴的备考苦读之日,仿佛红袖添香在侧,漫漫科举之路他就有了盼头。
他想起了某个春日逃过了母亲的监管,陪着婉儿猜灯谜放花灯,即使惹恼了母亲,但一想起婉儿的笑容好像所有都值得。
他想起了他们成婚的那天晚上,十里红妆,烛火摇曳,都不及她眉眼半分。他终于迎娶了他心爱的那个姑娘。即使母亲开始对婉儿冷言冷语,他也觉得时间和爱情能化解一切误解。
他想起了那日母亲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命他休妻时婉儿卑微的乞求。现在想起来,她还是爱他的吧。即使后来她走的那么决绝,她也是曾为他们的爱情努力过的吧!
他想起了他写下休书的那天,“愿卿此别相离后选聘高官侍王侯,绣球重掷再择一佳婿……”尽管有再多不舍,他明白他和婉儿的缘分已尽。最后,他将院子里看的正好的竹节海棠送给了婉儿。婉儿说了什么他已经不太记得,但后来啊,那盆海棠被他唤作断肠花。
他想起了那日也是这样一个秋日,他与婉儿在沈园相逢。你为人父,我为人妻,我们互相致意却是再也回不去了。婉儿你可知道,那杯重逢酒喝得我肝肠寸断,恰如你抱走竹节海棠的那日。你应该是知道的,要不你怎会写下“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想罢,他朝那颗已经枯萎的竹节海棠走去,用手接住刚要落下的黄叶。半晌,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