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你最近还好吗?
此刻,我左手拿一只烟灰缸右手夹一支香烟站在乱成一团的公寓客厅默默发愁,身边杂乱的摆放着已经封好的三个纸箱子,还没来得及码放整齐的一堆餐具。吹风机、饮水机、剪毛器和充电线缠绕一起,没头没尾,难以分离。想象一下吧,这里就像是一个刚刚结束战争的超级战场,我犹如这场声势浩大战争中唯一的幸存者,在盘点战争中缴获的战利品。
聪明如你应该猜到了吧?是的,我正在准备搬家,搬离这个我们曾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
回忆往事,对一个正在极力想逃离这一切的人是极度痛苦又无法抑制的。房间目之所及处,一切都和你息息相关。在最初搬至此处大件家居的购置,到后来一花一草的不断修饰,这里留下我们太多期盼惊喜和欢声笑语,还有后来的愤怒争吵和歇斯底里。我正对面的沙发上仿佛还闪现着那些相拥入眠的影像,上面叠放着的灰色沙发毯——你曾最初坚称它是一条浴巾——还有几件从阳台刚刚扯下的衣服,提醒着我继续收拾这一地鸡毛。空气依旧闻得到浓烈的爱意过后充斥的体液气息,手中的香烟烟气氤氲,弥漫在空中渐渐散开。
我低头扫视了一眼电视柜,上面像往常一样井然有序的摆放着电视、一个放着一束百合的花瓶、两摞常看的书、檀香炉和一个不大的鱼缸。鱼缸里仅剩的一条斑马鱼独自游来游去,它快乐吗?会孤独吗?偶尔也思考活着的意义或者幻想鱼缸之外的的生活吗?原来这里可不是只有它自己,大概是九条,也可能是十条吧?记忆已开始模糊,那是刚搬来没多久在一次去聚餐的路上买的,一位上了年纪寻常模样的大叔,他说是自己家的小鱼生的,很能生,养不了那么多,所以才拿出来卖掉。
后来为什么就剩它自己了呢?我歪着头正出神的想着,燃到指间的烟蒂突然烫到了手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条件反射般的扔掉了烟头。我想起来了,X,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再一次因为那些后来常常出现在我们生活中俗套的不忠剧情发生激烈的争吵,彼此互不退让,起初是就事论事的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而后你开始出现不再忍受的谩骂,最后我开始用力推你。就在这个时候,你手里的烟,跟我此刻手中拿着的是同一种牌子,掉进了鱼缸。我们吵得可真投入,在各自扮演的角色里认真对戏,等后来想起来鱼缸里的香烟时,小鱼已经死了大半,又过了一天,就剩下了今天这条孤独的幸运儿。活下来是幸运的,可是如果只有自己活下来,也算幸运吗?
原谅我的胡思乱想,你知道的,我一向如此,所以才让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情变得又糟糕又有趣。
书,客厅地毯上散落了一堆的书,几乎占了地毯的一半。还记得吗?我们曾经很爱逛书店,爱聊你擅长的历史和国学,聊我着迷却不求甚解的哲学和艺术。在最初认识的那一个月里,我们小班后一起去吃晚饭,一起沿着楼下的街道散步,一起聊理想聊现实,越聊越发现彼此精神的契合,那亲密感一度让我们久久不肯道别,有两周的时间,我们几乎都幸福的聊到凌晨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值得一提的是,书还是将你我迅速拉近的媒介。我们最早相识于一场媒体活动。出于社交礼仪彼此互留了联系方式,却从没有联系过一次,对彼此而言,对方只是自己社交软件上浏览时划过的一个插曲,一个偶尔好奇时观察他人生活小小的窗口。
有一天,你突然发消息给我,想咨询我工作上的一些问题,这是彼此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流。关于工作的部分,我已不太记得,但你突然话题一转,用一种老友的语气问我“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呢?”,我倍感意外,同时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
作为一个算得上看过几本书的从最初围绕书籍开始的初识,发现原来我们对一些想法和观点是如此的契合,似乎找到了灵魂契合的另一个我,用你的话叫“同频共振”。
我俯下身拿起压在另一本书下面的那本,淡粉色的背面让我一眼认出是最近在读“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这是书写两个女人从童年到到老年友谊的一套书,搭上了女性觉醒的快车,在全世界火了很多年后终于被引进了中国。早于接触这套书籍作品,我先被HBO改编的电视剧集《我的天才女友》深深震撼。每一季的每一集,都犹如一部那不勒斯历史纪录片,很大程度上还原了那个时代生活背景下人物群像的命运和社会的变迁。
基于对前三季剧集的巨大喜爱,甚至达到了一种狂热程度,内心爆发了追看原著的迫切。后来,我们一起逛那家打折书店的时候买下了全套读本。
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期待这样美好的夜晚、这样惬意的散步、这样兴奋的聊天的呢?
“曾经照亮过彼此,这就是相逢的意义。”
在认识你很久之后,我曾经跟你说过这句话。那时候还在感慨命运的慷慨让我们相遇,也嗔怪它的相逢恨晚,只是很多年以后一语成谶,这句话成了我们最后告别时的一句赠言。
新的想象,要从混沌中识别真实的感受。新的游戏,要从虚空中积攒能量开始搭建。我已经准备好告别了,希望你也是!
晚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