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是奇异国际公司最新的设计方案,请您过目。”我衣着得体,妆容精致,神情焕发地把一页薄薄的纸轻轻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老板靠着椅子,微微点了点头。那页纸在一束蓝光的照射下,开始自动播放奇异公司的设计方案,投射在老板正对面的墙上。
对,我供职于奇思国际公司,我所供职的公司与奇异公司是死对头。所以,搞到他们的最新动态甚至最新方案,对公司而言自然是立了大功。可是显然老板对我的态度并不热情。因为,我,不是我。我只是这个身体的代理机器人。“我”此时正在奇异公司,与奇异公司设计部门的精英们挑灯奋战进一步完善方案,而这一切过程,都会通过脑电波,从“我”传输给代理机器人我。
“我”叫爱丝,我则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码X19,但我拥有一个看起来摸起来都与本尊爱丝一模一样的身体。当我的程序设定好与她的脑电波连接后,她就去了奇异公司,成功地应聘为他们顶级设计部的设计主管。而我,以“小爱”的名字在奇思公司,做老板的高级助理。
除了老板,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我却知道,老板也有代理机器人。不过他好像更多时候在赋闲。
我还知道,如我们这样的代理机器人,都是定制的,全世界也不超过三百个。因为太昂贵了。同时,这件事是完全隐秘的,如同当年的克隆人。有人类学家认为这有违人伦有违人性,他们的反对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所以这件事只能秘密进行。也就是说,想要定制代理机器人,除了有足够的钱,还需要是圈子里绝对信任的人。
爱丝和老板,是同时去定制代理机器人的。他们,是一对亲密爱人。对对,不是夫妻。爱丝是灰姑娘,而老板,拥有庞大的家族产业,他的妻子,也出身世家。这种婚姻模式从古至今都存在并且占主导地位,没什么合理不合理的。
但已婚并不影响老板与爱丝的爱情,我曾经与老板的代理机器人聊过一次天(虽然这是被禁止的),他笑着说老板可以为爱丝死。确实,他们整天粘在一起。
所以当奇思的经营和发展遭遇强劲对手的围追堵截时,爱丝挺身而出,去了对方公司。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与奇思老板是一对亲密爱人,但她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奇异公司的老板:“既然我得不到他,就毁了他。” “他”当然指的是我们老板,对了,他的名字很好听,叫淳于期。
奇异的老板叫郎守一,听完这句话,他就微笑着点了点头。爱丝顺利打入敌军内部,还是高层。
爱丝去了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公司,我可以通过脑电波感知到她的位置。每天她都会传送一些消息回来,我则负责将之整理好,汇报给老板。爱丝有脑电波显示她在奇异公司的这一年,精力好到爆表,好像二十四小时都不休息的。我当然知道她只是想早一点结束这一切,回到老板身边。毕竟老板,一日一日沉默消瘦下去了。
我有些担心老板,因为他是爱丝的爱人嘛。于是我想,也许我打扮得更接近爱丝,老板会开心一点。于是每天去公司之前,我多了一件事,化妆。爱丝很美,也就是说,我也很美。只是我不知道爱丝以前喜欢什么样的穿着,休闲?职业?精干?温婉?她是妆容浅浅,还是浓妆艳抹?完全不知道。我只能每天换着穿换着打扮。只是老板似乎都不喜欢,只是一日日沉默下去,也极少抬眼看我。更多的时间,他盯着桌面上的一帧照片看,他与爱丝的合影。
我挺难过的。这种感觉让我震惊,我居然会难过?我应该是程序设定好的,只是感知爱丝的脑电波,做一个信息搬运工的,怎么可能有“情感”?怎么可能会“难过”?
但我是真的难过。我惊恐地发现,我爱上了老板,爱上了每天作为他最亲密的人随时随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感觉。我甚至开始排斥爱丝的脑电波,这些脑电波在不停地提醒我,我不是人,我只是一个机器。这让我愤怒。
天呐,这些情绪不是只属于人类吗?这是怎么回事?
而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的情绪每天都在告诉我,杀死爱丝,真正成为爱丝,把属于爱丝的一切据为己有,特别,是老板的爱。每次他盯着不动的照片而不看我时,那种愤怒就如同火一般炽烧着我。
可是,我无法进入奇异啊。要怎么做才能杀死这个不离开公司的工作狂呢?
冷静,冷静,冷静!爱丝离开的第三百九十四天,接收到她发来的最新消息之后,我在房间里转了一两百圈,然后,我想到一个主意。
第二天一早,整理好爱丝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去了爱丝的住处,密码是感知多次的,早就记住了。我直接进了卧室,用她的化妆品仔细化了淡妆,穿上一条随意的长裙,头发挽起,出门前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果然风姿绰约。随手拿起香水远远喷了一点,踩上墨绿的高跟鞋,径直去了公司。
“大淳,我回来了。”款款走进老板的办公室,我将手包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笑吟吟看着他。虽然我的心里紧张得要命。
老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抱住了我,一点儿也不温柔的熊抱。
“你终于回来了!我真是担心坏了。”老板的声音与平时判若两人,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抱住我的手也不松开,准备就这样搂抱着我坐沙发上吗?真是够没耐心的。
但显然我的表情出卖了我。我的表情简直是狂喜,成功!从此,这世上再无爱丝,不不,是奇思再无爱丝,而只有我。从此,淳于期身边的女人只有我。
爱丝又传脑电波过来,我悄悄咬了一下左下门牙,关掉了接收器。
奇怪的是,就在此时,从拥抱着我的老板身上,感受到了电流。他和我都惊慌地松开了拥抱,紧盯对方的眼睛,那唯一可能出卖我们身份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