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从未看过贾樟柯的电影,竟早早地在某个场合见过他本人。那一次他讲的是武侠,很学院或者说很刻板的一次知识传授,这让当时在场的热血青年大呼不过瘾。
持重、不僭越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山河故人》给人打眼的印象是一部写实的作品,正如贾本人给我的印象一样。我晚了十五分钟,进场,用手机屏幕光和近视眼寻找座位的时候,听到坐在全场空位中心的几位男女咯咯的起笑。“贾樟柯也会有趣?”我当时有点狐疑,结果发现只是张译的有趣。写实的观感最终的来源应该是拍摄的技法与画面质感上。然而技术终归还是为故事结构所累,无法达到圆满。兴许还有更加大师的境界也说不定,兴许是资金有限也说不定,总之,三个年代,三种情感,总是要意味着不同的色彩,但是共同的撕裂、共同的痛感却要求着共通的调性。这很难,如果是我拍,会费脑筋。
故事中的时间节点是故意给你看的,它不只是用来划分故事,它还意味着写实,像新闻一样写实。90年代末,是我一直想写的一个年月,那是十年保守期的结尾,是改革开放二段冲的开始,所有的价值开始变化,或者说开始撕裂。如果说十年前的价值洪流源发于“思想者”,那么这一次的洪流则真正的源自“生产者”,或者说普通人。赵涛的人物塑造力超乎我的想象。恐怕只有对严肃文学有感觉的人才能理解为什么她这个角色是这样的。难道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每天在地方台和网络上播出的那种嫌贫爱富的故事的女主角吗?她是,但又不是,这是一个模糊的地带。但至少,在那个时代,晋生还在担惊受怕。钱好使吗?但也似乎不是,如果不是那一捆炸药,情况会有变化吗?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生活,没有哪个原因是唯一的。正如我们这个时代纷繁复杂的现状,又有多少人能道出它的原因。
爱情是最脆弱的东西,但这只不过是撕裂的开始。十五年后的今天,亲情开始被撕裂。或许这就是贾樟柯想说的。然而,我们永远也看不懂当下,我们只能描述。老一辈人在某种魔幻中去世,年轻人在华美的贴图下成长。颇具时代气息的新娘、iphone、上海、石油、出国移民……一派向荣气象。只有梁子的咳嗽和涛的哭泣才能告诉我们自己活在哪里。父亲死掉了,在送走儿子的那一刻,涛也几乎死掉了。七零后没有红歌,伴随他们的只有港台流行歌曲,这让他们无法昂扬。
最后一段算不上对未来的猜想,2025年,技术的发展一定会超越贾导的想象。它写的依然是当下,这一次的撕裂来自自我,山河故人其实只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到乐为什么不回家呢?因为回到家,他什么也找不到吧。张艾嘉那张霸占着风韵的老脸和颠颠儿的步态象征着一种面对沧桑的优雅。她说的很对,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她说的也很对,自由有很多种定义方式。但你总要找到一种,同自己相处。
涛伴随着大雪和未完成的建筑跳迪斯科的场景让人深思,或许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的命运,它获得了自由,但却是一种未完成的自由,或者说撕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