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田陌,几只小鸟半空盘旋,时而飞入土里寻觅食物,时而落坠在油菜花上,吸食花粉,太阳半空悬挂着,像一颗闪亮耀眼的明珠。
父亲此时正弯着腰,双手握住锄把凿向黄土,脸颊汗珠滚动,一滴一滴湿润土壤,阵阵烈风吹过,父亲的银发不小心就暴露了出来,藏也藏不住。良久,一块方形的土地被父亲凿了十一个圆洞,每个洞口都要花费挺大的气力,是种茶油树用的。以前,茶油树在我们这个地方几乎是每家每户都会种植的,结出的果实可以榨出金黄色的食用油,果渣可以当肥料。老百姓们乐此不疲,在自己的山头种植了一大片茶油树,丰收时节,背个篮筐一边摘一边唱着歌,颇有一番趣味。最近几年,一些“土豪”把山地收购了,要搞房地产,走城市道路。曾经蓊郁的山林变成光秃秃的黄土,山涧潺潺流水成了一洼废池,林子里的动物居无定所。“土豪们笑着,村民们哭着”。
工作完成,父亲慢悠悠地扛着锄头返回家中,艳阳照在他黝黑的皮肤,整个人显得瘦弱而苍老。小安,妈妈回来了没有,父亲一边放下锄头一边问着我。妈妈去舅舅家了要明天才回来呢,我回答着。父亲摸着后脑哈哈笑:“你看我这记性,今早你妈起床的时候和我讲过,我竟忘了。”父亲卷着的裤脚有些许野厥草屑和碎泥。你看你裤脚沾了东西,用毛巾擦把脸吧,我说。父亲坐在木椅上看着家门口的桃子树,我望着父亲的背影,又看了看时钟,三点一十分。要不要休息会呢,我说。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了根烟抽。嗯?你刚刚说什么?父亲问着。我说:“要不要去床上躺会”?父亲说:“嗯”。父亲抽烟的速度很快,快得令我惊讶,但我又不能说什么,父亲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脚,用脚踏了几下,然后走进了屋里,躺在了他和妈妈睡的床上,几分钟后,卧室响起了憨憨的打呼声,呼声忽高忽低,像熊出没里面的熊二打呼一样,听起来可爱至极!
天渐渐穿上了黑衣,群星一闪一闪,飞虫欢聚一堂,高歌一曲,不亦乐乎。我正在观看湖南卫视播出的《猎场》,厨房传来了父亲掌勺的摩擦声音,菜香扑鼻而来。吃饭啦,吃饭啦!父亲吆喝着,嘴里不时哼着“浏阳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水路到湘江……”。父亲帮我拿了碗筷,放在饭桌,我盛了碗饭坐在沙发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父亲也在看,他问我这叫什么剧,我说:“这部剧叫《猎场》,胡歌主演的”。胡歌呀,就是演《琅琊榜》里面的那个人物,叫梅什么苏的,琅琊榜很好看的,父亲说。梅长苏,我立刻纠正他那叫不全的名字。父亲握住手里的酒杯,饮了一口,又夹了碗里的白菜,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说:“演得真好,演得真好”。我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的看法是和父亲一致的。
饭后,父亲把剩菜剩饭放进橱柜,用抹布把饭桌均匀擦了一遍,我走到窗外拿了扫帚把掉到地上的饭菜扫到一起,倒进垃圾堆。父亲在洗碗,我把电视关了,准备去睡觉,房子变得安静起来,只能听见瓷碗碰撞的声响。夜深,人也静,月亮在值岗,屋外的蛙声虫鸣慢慢减弱,直至没有,我揉了揉眼睛,有了睡意,父亲忙完了,把门关了,灯熄了,也爬上床,进入梦的天堂。而我的朦胧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我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父亲托着我的双脚小跑在乡间的小路间,日光倾泻大地,蝴蝶漫天飞舞,父亲微笑指着一颗长满柚子的柚子树对我说:“小安,看,人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