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曼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生有四个孩子,晓君和晓曼相差四岁,两人长相极为相近,一双似笑非笑丹凤眼,碧玉磁盘一样的肌肤,墨汁滴在脸上都不能留下半点痕迹,只是两人脸型不同,晓君长着一张瓜子脸,尖尖的下巴仿佛能戳死人,。
夏天的天气一贯如此,街上被太阳灼烧着,一股股热气蒸腾着像烟囱里飘出的烟直往上窜,周围的建筑都像蒸熟的馒头都大了一圈。满天的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颗颗一粒粒像舞动的精灵跳着朦胧的舞蹈,平时鞋匠那清脆的叮叮当当钉鞋的声音那天透着一股没有力道的闷声。晓曼放学回来一进客厅就看见姐姐旁边坐着个陌生人,穿着一身粘了一层油腻的白里泛黄的西装,一双半旧不旧的棕色皮鞋紧紧的勒着脚,肥硕的大脚仿佛要溢出鞋外,窗户外的树影摇曳着挡住了那个肥大的脸使人模糊看不清楚。晓曼的妈妈跟晓曼说这是姐姐的对象,来商量结婚的事情,晓曼转头看看姐姐,只见姐姐此时嘴角微启,眼睛盯着扭动不安的脚上的鞋尖,睫毛被阳光照耀着变成了白色,白得可怕,好在脸蛋因为害羞的缘故染上了一抹粉红,那一抹粉红就像灯罩里飞不出的粉红色的蛾子,挣扎着。姐姐是高兴的,有了依靠终于不用常年在外受苦受气了。姐夫是高兴的,娶了这样一个长相俊秀,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出门也是被别人羡慕的。爸妈小妹小弟也是高兴的,姐姐嫁了个“成龙快婿” 以后也可以帮衬着家里。全家都是高兴的。
晓曼姐姐结婚那天来了许多亲戚,男方那边的亲戚说姐姐好福气,嫁了个能干的丈夫,以后就衣食无忧了,话里话外讽刺晓曼家里穷,仗着自己长了副好皮囊,否则能嫁进他们家。 晓曼爸妈自然不爱听,但也是没好说啥,也是自觉理亏,以后还指望晓君补贴家里,弟弟妹妹哪个不得花钱,这时候闹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难免以后日子不好过。过了一会,姐姐姐夫端着酒杯来这边敬酒,姐夫还是穿着那天那身衣服,只是今天站着肚子在衣服里挣扎更显荒唐可笑,晓曼想怎么形容俄肌肤的长相呢,头发梳后边前边是脸,头发梳前边后边就是脸,脑袋又圆又皱,整个一个刚剥了壳的新鲜核桃。脸上跟抹了猪油似的油光满面,硕大扁平的鼻子占了半张脸,分开了两个带着精光的小眼睛,不笑还好,一笑跟个猫脸上长着老鼠的五官。让人喜欢不起来。 晓曼想妈妈怎么把姐姐嫁给这样的人了呢?大概就是有钱吧!
晓曼姐姐结婚后,家里确实改善了不少,从原来的小房子,搬到了城区的大房子里,以前的家具生活用品搬家的时候都扔了,起初晓曼的妈妈想卖了的,好歹能买几个钱,不想便宜了收废品的,晓曼的姐夫说那边都置办了新的,搬过去也是没地放的,楼上楼下好几个屋子,晓曼再也不用跟弟弟妹妹挤在一起睡了,每个月还约了钟点工专门打扫屋子,晓曼的妈妈逢人便说晓君好福气,找了个好人家。每次见到晓曼的姐夫,都眉眼带笑的,弯着腰喝着茶,烧水做饭,忙前忙后,就像老鼠碰见猫一样,慌张的原地打转。
刚结婚前几年姐姐时常来家里坐,都是姐夫陪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姐夫就不陪着了。有一次晓曼偷偷看见姐姐跟爸妈在哭诉,晓君拿着手绢轻擦着眼角 “都怪你们当初让我嫁给他,现在好了,家也不回了,天天在外边鬼混,不知道有几个女人了”,爸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君啊!忍忍吧,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家里还指望着她姐夫呢,你看看你弟弟妹妹眼看着上学就又要一笔钱,就是委屈你了”,姐姐听了这话哭的更甚了,右手往后顺了顺鬓角被泪沾湿了的头发,抽泣着说 “你们那哪是嫁女儿,你们分明就是卖女儿,就为了他拿点臭钱,况且这些年给你们的钱都是我的私房钱,你当他真舍得养你们啊,你们还不满足,你们这是把我推进火坑又添了几根柴啊,那个挨千刀的一天见不着个面,见了面就吵架,吵完了摔门就走,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婚” 说完她妈妈也顾不得没有穿鞋,光着脚就从床下跑了下来,拉着姐姐的手焦急地说“君啊!可不能离婚啊,离婚了我们怎么办啊,全家都指望着你呢,你忍忍吧,再说当初嫁的时候你不也是看上人有钱了吗?要不他那模样你能嫁给他吗,你现在过了几年好日子不能没良心啊” 晓君听了这话犹如万箭穿心,腾一下站了起来,许是站得猛了头直晕,眼前一阵黑,黑的跟盲人一样,顺手扶住了椅背这才站定了,待缓过劲来,无望地看着他的父母,下巴抖的跟筛子似的,好半天从嗓子里挤出了声“好,好啊,都怪我,我是自作自受,我没良心,这样的娘家以后不来也罢,以后当没我这个女儿,你们让我自生自灭,再也不管你们了” 说完跑出了家,姐姐也是心寒了,自此以后就真的没有来过了。
没有了姐姐的救济,家里又回到了以前的光景,现在的房子没有人付房租,只好又搬回原来的住处,新房子的东西原以为是姐夫买的,其实都是房东的,晓曼的爸妈一边打扫老屋子一边骂她姐夫不是个东西,骗子。以前的家具都没有了,免不了又花了钱置办了一些简单的家具。这一花钱,本来就没有大的经济来源的父母,就更埋怨姐姐了,背地里经常骂姐姐白眼狼,白花了这些钱养活她。姐姐这边没有了指望,爸妈总得想别的办法吧!那天妈妈看着远处收拾屋子的晓曼,眼睛就像阳光照射在露珠上,分外晶莹明亮,缓缓道 “ 还好晓曼也快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这孩子长得像姐姐……” 爸爸的嘴角也噙着笑,那笑冷到了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