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一个泪痣,在眼头下方鼻梁中间相交的位置,那时候的痣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老人家总会以是苍蝇的粪便为理由,搪塞小孩子们的好奇心,小孩时期会把大人说的话当作权威,炫耀似的跟其他的小伙伴们讲,而我也是在这样口耳相传的时候,知道了痣的由来,心里更是讨厌自己能看到的这些痣,巴不得有什么方法把它们弄消失掉,但我预演了很多我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没有做到。
农村的孩子们没有太多新鲜的事,去分散每天的活力,嘲笑和打闹成了主要的快乐来源,他们喜欢围坐在一起看谁的脸上的痣,那些长在唇周围的,稍微大一些的,往往会被单拿出来评头论足一番,上学路上和放学路上更是一路追随,可我觉得那个痣像是被上帝挑选的幸运孩子,善良又简单,总爱帮助人,我从不觉得他们长的这些会有什么难看,只觉得这可以让我在人群中看见天使灵魂,然后举起手跟他们打招呼,对方会回一个很真诚的笑容,站定等我跑向他们,始终安静又乖巧的待人,我喜欢跟他们成为伙伴,并不是归类,而是真诚。
除了泪痣之外,我的掌心也有一个痣,其实每每自己摊开手掌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颗痣,它在交错复杂的掌纹中,褐色的有些耀眼,用手去触摸没有任何不同,跟周围皮肤没有哦区别,就那样躺在那,我以前很喜欢低头坐在角落,不讲话的看手掌里的它,任凭外界的吵骂声此起彼伏,所以在内心深处,它成了我的依赖。后来,一天下午,我把它弄不见了。
我的衣服常常会破,有时候家里的人会帮我缝,但大多数是没有的,只知道针线能在奶奶手里变换很多种样子,原本裂开的洞在别种颜色的线下合在了一起,我觉得很神奇,学着如何穿针引线,生锈的针在手里很小,针眼的位置要闭一只眼才能确认,线头要不断的缕直才能试着穿过针眼,那会觉得这穿针线很难,针也太小了,捏着它会容易忽视其存在,但我没想道它还有其他的用途,可以挑刺,那种木屑和树枝扎进皮肤的小刺,就可以用针挑出来。
母亲有天下午给我挑手上的刺,我受宠若惊的看着自己的食指被她小心的握着,那是我少有的能这么近看母亲,她用针小心的把扎进皮肤里的木屑挑出来,我在那刻突发奇想,或许可以用这个方法把痣给挑掉呢。对于这个想法,我感到很惊喜,恨不得马上拿过母亲手里的针开始尝试。等母亲准备叫我把针线放回抽屉的时候,我偷偷的自己拿出了针,对着掌心的痣,学着刚才母亲的方法,一点点的挑开一层层皮肤,但等我继续往下的时候,只觉得痛感越来越明显,还有很明显的血点在外渗,而那个痣也变了颜色和模样,只剩下用针挑破的皮肤,深深浅浅的洞落在那。那一刻,我竟然觉得很难过,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一般,很空很悲。
我还是喜欢坐在一个地方,低头看那个个痣的位置,总是在心里回忆起它原本的模样,但是我记不起来了。后来我的手掌多了很多茧,皮肤越发的粗糙,那个位置只剩下很淡很淡的褐色,很难看见原来的轮廓了,而我也不断的在增添手茧,依旧会低头不说话,可是没有了看手掌发呆的时间了。
后来在小学几年级的时候,我陪同一个姐姐去点痣,她脸上大小点了二十几个,我那个泪痣也用五块钱点掉了,机光笔的烧灼,让我很清楚的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的味道,跟烫猪皮毛的味道一样的,痣的位置最后只剩了红色的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一次体会了更小的时候,手掌的痣没有的感受 心里空落落的,甚至很想哭,但点痣的姐姐说不能沾水,那刻我没有了表达情绪的方式。那里给配了修复的药膏,但需要购买,她们觉得我只有一个,不需要单独购买,跟着偶尔用就好,可是那个姐姐很小气,她总骗我说那个药膏不好,后来她不小心打碎了,因为是玻璃瓶的,里面的液体流了一些,但剩下的她只作为自用,可是整个钱的支付,是来自我的姑姑的,但那时候的自己总喜欢闷着,别人说什么,不反驳不拒绝,哪怕知道是哄骗。
那个泪痣的位置落下了个浅坑,好像在告诉我它之前的存在,以这样的方式让我记住它。可能那场伤心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比如后来我变得变得不会哭,表达情绪的方式就是坐着,或者跑着出一身汗,即便是冬天下雨的晚上,让泪以汗的形式流出,就好像还能保持自己的自尊。但最终,我还是个人,会俗也会弱。
以前不知它有名,后听闻叫泪痣,于是内心情绪深深浅浅,终汇成了想念,念它还在脸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