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拣选班是煤矿最脏最苦最累的班组,其工作是用双手将皮带上的矸石从原煤中拣选出来,是保证煤质的最后一道关口。拣选班每天面对着乌黑的原煤,被大家称作“黑玫瑰班”,象征着每一名女工都是一支坚韧挺拔的黑玫瑰。黑玫瑰班共有24名女工,最大的29岁,最小的只有18岁。平均年龄24周岁,平均身高165公分。她们正值青春壮年,一个个英姿飒爽,亭亭玉立。
黑玫瑰班是煤质的守护神,是煤矿最靓丽的风景线。煤矿为每名黑玫瑰分发了统一的劳保工装。工装不仅保护着女工们的身体,更能展现出女工们的妩媚身姿。工作服是深篮色的长裤和长袖上衣,胸前印有每名女工的编号。由于选矸工作区的地面有很多煤炭,以及潮湿的煤泥,为保护女工的双脚,女工们统一穿着黑色长筒雨靴。雨靴靴筒紧包小腿,长度及膝。女工们的双手每天要重复几万次拣选动作,为保护她们的双手,煤矿为每位女工们每人都配备了双层手套,里面是一双棉布白手套,外面是一双长筒胶皮黑手套。白手套可以吸汗以及缓冲煤块对手的损伤,胶皮手套可以防止双手直接接触潮湿的煤块。选煤工作区有较大的煤尘,每名女工都配有加厚的白色棉纱口罩,和黑色安全帽。
每个班前,女工们在位于选煤楼外地面一层的换衣房进行统一着装。女工们穿好深蓝色工作服,将上衣塞进裤子里,裤子用黑色皮带扎紧。黑色长筒雨靴的表面锃光瓦亮,女工将双脚伸进靴筒,用很大力气才能蹬进雨靴。穿进雨靴的双脚虽然闷热,但非常舒适,走起路来铿锵有力,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佩戴好白色棉手套后,女工又将黑色长筒皮手套别在腰间。白色的口罩是系绳式的,挂在了脖子上。穿着整齐的女工们英姿飒爽,脚上的黑色长筒雨靴光彩熠熠。
今天是黑玫瑰班正式工作的第一天,煤矿特别安排了检阅仪式。7点半,24名女工穿戴整齐,排成6*4的队列,以标准的军姿笔直地站立广场东侧的角落等待命令。海南的清晨并不凉爽,已经站立了二十几分钟的女工们已经开始冒汗,细细的汗珠从女工的脸上冒出,后背的工装也浸出了一小片汗渍。随着8点的到来,检阅仪式开始,女工方队集体向右转,以齐步走向主席台走去。女工们步伐坚定,整齐化一。当方队走到距离主席台50米的时候,所有的女工变齐步为正步:所有穿着黑色雨靴的左脚几乎同步抬起,同时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右手举到与胸口水平的高度。女工们的动作一致有力,只见她们像一架机器一样,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雨靴有力地砸在地面上,铿锵的落地声响彻广场,犹如一群不可战胜的女战神。主席台前有一片积存了脏水的洼地,阻挡在了女工方队前进的方向。她们全然不顾,毅然正步踩进了脏水中。附着了脏水的雨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当女工方队走过主席台,她们整齐地向右转头看向领导,戴着洁白棉布手套的右手整齐地向领导行军礼,并齐声高喊:“请领导检阅!”。女性壮美的声音响彻广场。走过主席台后,黑玫瑰班的女工们重新排成1队,走上主席台。炎热的天气下,经过了一上午的军姿和行军,女工们的后背已经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流下来。领导们心疼地用白色全绵毛巾擦拭着女工脸上的汗水,并与她们一一握手。握手完毕后,班长走向话筒,向全体职工郑重宣誓:“我代表黑玫瑰班的所有姐妹郑重承诺,绝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期待,用生命守护煤质的最后一道关口!”随后,领导宣布:“黑玫瑰女工拣选班正式成立!”
黑玫瑰班实行24小时全日制3班倒的工作制度。24名女工分成3组,每班2组共16名女工上岗,进行16小时的连续作业。每班中间轮换其中的1组女工,24小时保证16人在皮带作业。检阅仪式过后,24名女工中的16名将正式开始拣选工作。她们8个人排成一队,径直向选煤楼方向走去。脚下的黑色长筒雨靴锃光瓦亮,并发出整齐的走步声,如精神抖擞的战士走向战场。选煤楼有30米高,女工们从露天楼梯走上选煤楼。到达皮带区楼层,女工们首先开始佩戴挂在脖子上的白色口罩。口罩是头系式的,女工们将白色线绳紧紧地系在头后。加厚的口罩可以有效防止煤尘进入女工们的肺部,一个个白色口罩下面依旧可以看出女工们清秀的脸庞。戴好口罩后,女工们从腰间将别在上面的黑色长筒皮手套拿了下来,一只手伸进手套,并用另一只手用力向上拉住胶皮手套筒,直到胶皮手套完美贴合上戴着白色棉布手套的五指。确定手套佩戴牢靠后,女工们在皮带区外墙拿下自己的安全帽,佩戴在头上,然后阔步走向皮带区。
原煤夹杂着矸石从皮带上游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女工们分站皮带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皮带,准确地分辨出哪些是矸石,哪些是煤炭,将沉重的矸石从皮带上搬到旁边的漏斗中。有的矸石重达上百斤,女工们全力才能将矸石搬下。这样的动作,女工们需要每分钟重复60-80次。海南的天气十分的湿热,最冷的时候也在20度上下,最热经常会达到近40度的高温。选煤楼位于30米高的地方,白天阳光直射,温度最高甚至高于40度。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光站在皮带旁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而女工们还要进行高强度的体力工作,面戴白色加厚口罩,脚穿长筒雨靴,手戴两层手套。不一会儿,工作服后背就被汗水浸透了。工作帽下的头发紧贴在脸颊,汗珠顺着脸、脖子、前胸和大腿流遍全身。汗水流到脚下,聚集到了雨靴中,直到雨靴中装满了汗液,再从靴筒中溢出来,靴筒上留下了一条一条汗水形成的汗渍。而女工的脚下,形成了一个个雨靴留下的汗印。长筒胶皮手套中也同样装满了汗水,女工们因高强度工作而面色通红,可大家还是咬牙坚持,煤质就是生命,不能从手中漏下一块矸石。由于皮带几乎是全天运转,女工们也一刻不能停息。工作中女工们忍受着超乎常人的高强度的工作,腿麻了就跺一跺,手酸了就甩一甩,汗水留下来就抬起胳膊擦一擦。就这样,到了16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换班的女工已经到来。黑玫瑰们长出了一口气,最后用带着黑色长筒胶皮手套的双手撑在了皮带边缘,短暂缓解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选煤台。她们由一个个英姿飒爽的战士,变成了一群疲惫不堪的女工。一天艰苦的工作后,黑玫瑰们的工装湿了干,干了湿,现在已经布满了汗渍和煤泥。雨靴和手套早已被汗水灌满,汗水不知流出了多少次,雨靴和手套上面布满了煤灰,失去了光泽。口罩已经变成了黑色,脸上流下了一条条黑色的汗线,一层叠着一层。摘下安全帽后,工作了一天的头发被汗和油浸透无数次,完全粘在一起。女工们这时浑身都是疼的,手臂累的已经抬不起来,两条腿又麻又酸,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她们咬牙用最后的一点体力互相搀扶着走下选煤楼。
到达了一楼的换衣房,第一件事情是摘掉口罩。口罩的边界在脸上形成了一条黑白的界线,上面是灰黑色,下面是浅灰色,有一些黑色汗水跨越了边界从上面流到了下面。接下来最困难的是脱掉黑色长筒胶皮手套和黑色长筒雨靴。由于一天的工作,手套和雨靴里充满了汗水,大大增加了摩擦力。女工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手套脱下来,手套脱下时黑色汗水像瀑布一样从手套中倒了出来。雨靴紧紧贴在脚和小腿上,女工们相互帮忙才吃力地将雨靴脱下来,脱下的雨靴里装了差不多半个靴筒的黑色汗水。汗水倒出来后,靴筒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酸臭和橡胶味道。在换衣房的角落,有一个大型的洗靴池,女工们将穿着了一天的爱靴泡在洗靴池中认真地清洗,用小刷子清洗雨靴表面的煤灰和内部因汗脚滋生的细菌和真菌。清洗后的雨靴用干布擦干靴面,再用吹风机将雨靴里面烘干,烘干的过程中雨靴里所有的酸臭和橡胶味道散发出来弥漫在换衣房中。经过精心地清洗,一双双疲惫的雨靴再次焕发出了闪亮的光彩,每只都倒立着插在了一根根铁丝做成的靴架上。换衣房的一角整整齐齐地排满了黑玫瑰们的黑色长筒雨靴。女工们接着脱下了工作服和内衣,原本洁白的内衣和蓝色的工作服已经被煤灰染成了灰黑色,女工们把它们扔到了全自动洗衣机中进行清洗和烘干。脱下衣服的黑玫瑰们全身黑色汗渍和油污,手和脚因为长期浸泡在汗水中已经变成了白色。换衣房里面是一个大澡堂,这是女工们一天难得放松的时刻。姐妹们纷纷打开了热水淋浴,任由热水来冲刷肮脏和疲惫的身体,从身上流下的黑色污水汇成溪流从浴室流淌进下水道。沐浴后,姐妹们回到宿舍倒头便睡,她们知道明天还有更艰苦的工作在等待着。
黑玫瑰们还要时刻准备好应对煤矿断层的特殊情况。当断层发生时,煤炭量和矸石量会成倍增加,工作量激增。女工们必须没日没夜的连轴工作,拼到身体实在撑不下去,才会在皮带区旁边的临时休息室休息3、4个小时。精疲力竭的女工七倒八歪地躺在休息室的大通铺,睡觉时还穿着黑色长筒雨靴和黑色长筒皮手套。起来后继续去皮带上选矸,直到断层结束。
清淤是黑玫瑰班的另外一项职责。煤矿有两条200米长1米深的排水沟,里面混有煤矿产生的煤灰,与污水混合在一起形成黑色的淤泥,需要定期清淤。黑玫瑰班在拣选工作不太繁重的时候,分配2名女工对排水沟进行清淤。她们全然不顾脏臭,拿起铁铲跳下排水沟内。穿着雨靴的双脚没在污水中,污水没过大半截高筒雨靴,淤泥常常没过脚面。她们手握大铲,一铲一铲地将污泥从排水沟挖出来并甩到地面上,不一会儿排水沟两侧就整齐地堆起了乌黑的淤泥。女工的脸上和身上溅的全是黑色的污点,汗水湿透了全身。经过3到4小时高强度的清挖,淤泥才能清理干净。将地面上的污泥清运走后,女工们还要再次回到选煤楼,继续进行选矸。
黑玫瑰班还主动接下了园区下水道清疏的工作,每月对下水道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疏通。每次清疏指派3到4名女工进行作业,2名女工在井下负责清挖淤泥并装入竹筐,剩下的女工在井上将装满淤泥的竹筐用绳子拉到地面。下水井下的环境十分恶劣,女工拣选作业时穿的黑色高筒雨靴不适合井下工作,她们需要换上下井专用的黑色橡胶皮衩。皮衩面料轻薄同时能很好贴合女工的身体。皮衩下半部分是完整的皮裤,脚和小腿的部位进行了加厚处理,质感与长筒雨靴相似。女工们将双腿伸入皮衩,双脚用力蹬进雨靴中,同时将皮衩上面的肩带跨过双肩。皮衩的腰部和胸部后有加固皮带,女工们系紧加固皮带,防止皮衩下滑。穿上皮衩的身体依旧挺拔干练,没有丝毫的臃肿。由于下水道下光线黑暗,女工们还要换上带有矿灯的黄色头盔。穿戴整齐的女工用铁钩用力挪开了下水道窨井盖,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从上面看下去,井下漆黑一片,女工从井口边的爬梯一阶一阶地向井内爬去。爬到梯子的最后一阶,女工的两只脚先后踩入污水里,瞬间陷入了淤泥中。井里的污水齐腰深,淤泥已经漫过了膝盖。女工的双腿深陷在污泥中,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下水道里由于通风不好,温度比地面上还要高几度,里面像一个潮湿的蒸笼。井下漆黑一片,只能通过头上的矿灯照明。下水井中的环境比地下采煤池还要差,煤矿的人都戏称其为人间地狱。用于挖泥的短铲和装泥的竹筐从井上缓缓送下来,井下的女工接过工具,然后将手握短铲的双手没进了污水中。女工任由双手和胳膊泡在臭水中,用力将水底的淤泥挖进竹筐。由于污泥中混有化学废料和煤渣,污泥非常粘稠同时又有很多渣子,因此每一铲都要女工付出极大的体力。园区内的下水道老旧程度十分严重,最矮的地方只有一米五。到了下水道较矮的地方,女工们只能跪着进行清掏,如果空间太小不方便用铁铲,女工甚至直接用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双手,将淤泥一捧一捧地装进竹筐。女工就这样一米一米,一筐一筐地清挖着淤泥。黑色的井下看不到尽头,女工从清晨干到深夜,地面上排满了一筐筐挖出的淤泥,每筐都有上百斤的重量。当井下女工爬上来时,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从头湿到脚,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污水。脱下的皮衩像累垮了一样,滩在地面上,汗水和污水流了一地。
黑玫瑰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着,她们像一台永远不会停止的机器,持续高速地运转着。生理期来了,就带上一大瓶热水;感冒发烧了,就站在皮带上边拣选边打点滴。繁重的工作对黑玫瑰们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女工们的双手布满了老茧和伤口,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手指因高强度工作得了关节炎和严重变形。由于长期猫腰选矸,后背不再挺拔,肩周炎和腰间盘突出困扰着不少姐妹,很多姐妹靠吃止痛药坚持。腹部长年靠着铁板,得了妇科病。肺部由于每天呼吸带有煤尘的空气,一些女工出现了咳嗽和呼吸困难的症状。手脚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汗水中,得了严重的手气脚气。由于工作强度大,再也没有新鲜血液愿意加入黑玫瑰班。姐妹们明白,她们就是煤质最后的守护神,她们工作一天,煤矿就能运转一天。虽然病痛缠身,但女工们义无反顾地选择继续加速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为煤矿奉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