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已近,情更怯。
给老弟打电话说年前一起回老家串串亲戚,弟说“正在老家准备回城”。接着又给老爸打电话,老爸说“在老家准备回城”……不知何时,我已与生我养我的老家和家,走远了。不再一起回老家,也不常回家了。年也一样,不知何时,那些“年味”已离我悄然远去,昨天问孩子奶奶,“今天几了?”“二十七”,哦,原来,还有两三天就要过年了,怎么我就感觉不到呢?
那些有关年的风俗歌谣明明还在呀,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走吧,回老家转一圈走。”孩子爹这么说着,“好!回老家!”孩子爹的老家现在也是我的老家。一路上,儿子有说有笑,我也因为看到那些路两边的“乡村”味道而心情大好。
临近镇上,路口就被车堵地满满的,镇口桥头上,人头攒动,有卖鲜花的、有卖处理皮鞋的,叫嚷声、鸣笛声、说笑声混在一起一起,好不热闹!“对嘛!这才是过年呀!”心里不由地说。
从老家回来,踏进门口,一股油香味儿扑鼻而来,原来是孩子奶奶在炸油食,进厨房,有甜面菜、豆腐干、狗枝叉、带鱼段儿……对嘛!这才是“年味儿”呀!记忆一下子,被这熟悉的味道,勾起来了……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早早地,母亲就到镇上给我们把新衣服买好,还没过年,就一个人在屋里,照着镜子,来回试穿好几回,只嫌弃这年来得太慢。
二十三下午,我们等着盼着的父亲也该从城里回来了,给我们带回过年的吃食和年货。母亲总会把这些分成三份,奶奶家一份,外婆家和我家各一份。紧接着,我们一家会和村里人一起再到集上把余下的所有年货置备添齐。
过年前几天,我和弟弟,总是在父亲带领下,把屋里门外打扫干干净净,父亲每一年都会把我们家墙上的照片取下来,整理一遍——“瞧!这张是我八九年在林县学习时拍得……”照片里的他看上去年轻、清瘦。“看!这张是在南京长江大桥上拍得……”只见父亲,总是含满笑认真地拿着照片看了又看……现在,我也偶尔会拿着照片对我的孩子讲起我的每张照片,也慢慢明白,照片记录下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们还会全家出动,父亲挑着满满一担母亲亲手种下的大白菜,母亲拿着其他一些年货,我和弟弟跳着、蹦着,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外婆家。
最美的时候,莫过于爷爷动手煮肉的这天。我和弟弟总是早早来到奶奶家,看爷爷用热腾腾的水把肉块儿洗了又洗,放上大料,一开始上锅炖,我们就能闻到了奇异的肉香,总是等不及熟,就围着锅台看一遍又一遍,趁爷爷不注意,用手迅速扯下一小块儿肉往肚子里吞。那时候,总觉得爷爷家的肉和我家的不一样,爷爷家的肉,除了肉块儿,还有很多排骨,我和弟弟能连着吃很多也吃不完,我们家就不一样,那些骨头还没啃就完了。所以,现在记忆中全是爷爷家锅里的肉香,眼前还能浮现出,爷爷拿着肉钩子来回翻肉的情景……
当然,过年也有我不高兴的时候。记得刚有妹妹那年,计划生育很严,我们家的电视、沙发都被人拿走了。年前,母亲去城里好久,撇我和弟弟跟着爷爷奶奶在家,眼看该过年了,我们的新衣服都还没买。这可怎么办?在没有电话、手机的年代,只能靠等,于是,我和弟弟,天天站在村口等呀,盼呀!终于,母亲带着妹妹回来了,“太好了!会不会给我带新衣服?”飞快跑到母亲跟前,只见母亲两手空空,把我叫到跟前“咱们今年不要新衣服,妈妈给你做件衣服,好不好?”……小小年纪,哪知大人艰辛,只惦念着新衣服的我,“哇”得一声就哭了……那是记忆中,唯一一次,因为只能穿母亲做的衣服而哭的年……
每到二十七八这两天,母亲总是会和村里要好的几个大娘大婶一起,互相串门帮忙炸麻花和油食,这可高兴坏了我们这些孩子。我们东一家西一家地串着,有时是跟在大人身后,趁他们冷不防,悄悄拿一团面,在石板上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搓揉着,有时在家偷偷拿一些零钱,跟在村里大孩子身后,买一些零食。有时是,村里所有孩子聚在一起,拿出几毛钱的硬币,开始我们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游戏——“泼圆儿”……那种味儿呀,仿佛还在昨天。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是定然要熬夜的,有时是一个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弟弟盼着要起来放鞭炮,而我则惦着要早早起来穿新衣服。终于等到村里第一家鞭炮声响起,弟弟和我就迫不及待起来。一家一家地跑着、看着、帮着人家放鞭炮,而后,一群小屁孩儿,又撅着屁股在人家院子里,捡拾没有响完的小蚂蚱炮,一个早上下来,每个人的新衣服兜里,满满当当鼓鼓囊囊都塞满了这大年初一的“味道”!
不觉一年又一年,日子就这样悄然在指间溜走。其实,“年味儿”一直都在,丢了的正是我们逝去的那些个童心罢。又一年岁末,让我们都沉在这“年味儿”里,开心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