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我也该回家了。”
弗拉斯/艾尔芙坐着颠簸的马车从b国回到了a国,这场仗打了三年半,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与去时相比,他的心智成熟了许多,而兵期一满,便没有了待在b国的理由。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路边草木春意盎然,桃树上,粉红色的花苞正在一点一点地向外舒展,弗拉斯心情愉悦地观赏着它们,又望向变得灰蒙蒙的天空:再过不久,雨就要来了,对于弗拉斯来说它是一个糟糕的讯息,但对于植物们来说,雨却是极好的生长肥料。
”快下雨了,请加快些马步。”弗拉斯对车夫催促道。天一暗下来,弗拉斯的心情又变得忐忑不安;他从小就讨厌雨,下雨天不能借着太阳光读书,还把空气弄得湿乎乎的,若要说起雨的坏处,他大抵能够写满一整页白纸。而雨伴随着的往往是雷声和闪电,弗拉斯更怕那些,它们总会牵扯到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车夫扬起马鞭,马啼声骤然变快,车子晃晃悠悠地,令弗拉斯不得不闭上眼睛,没有了视线,他便能静下来思考待会要如何面对父亲,他是笑着的,还是怒着的呢?而那时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呢?弗拉斯先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心跳不禁加速;他从未料想到回家时会比去面试时更加紧张!
雨在十分钟后降临到这片大地之上,道路湿滑起来,车轮也受了影响,与地面摩擦后产生了“滋滋”的噪音,听起来十分尖锐;弗拉斯用手捂住敏感的耳朵,眉头也拧成一团。
真糟糕!他咂咂舌,偏偏这时犯了身为贵族的小毛病。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弗拉斯不耐烦地问道。
“已经到a国城区了,先生,”车夫回答,“但受到降雨影响,今晚怕是到不了了。再往前走些有一个牧场,您要是着急就先去那边歇歇脚吧。”
牧场?弗拉斯想起家中的女仆萝拉家就住在距离城区不远的牧场之中,不如今晚便去投宿。他下了马车,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几个硬币付给车夫——只看这口袋里寥寥几枚硬币,谁能想象到他是一位出身良好,彬彬有礼的贵族呢?
车夫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收完钱便甩着鞭子绕过弗拉斯走了。没有了车棚的保护,弗拉斯几乎被这场大雨浇成了落汤鸡,而他现在却没力气去对天抱怨——因他的教官总是将“抱怨无用”挂在嘴边,弗拉斯在记忆中形成了这样的意识,以至于他会去认同这种想法。
没错,比起抱怨,还是找一个落脚地更为妥当!于是弗拉斯环顾四周,找到一颗显眼的参天大树,他对躲雨处没什么硬性要求,只要能有效的挡住那些凉嗖嗖的雨点打进他的衣服之中便足够了,弗拉斯快速走到树边,准备晾一会儿身体再前往萝拉家的农场,他刚一倚靠树干,便听到树上传来“嗡嗡嗡”的响声。
“听起来似乎是蜜蜂一类的昆虫?”弗拉斯托着腮帮自言自语道,“如若是蜜蜂,那还好说,要是今天正倒霉,捅了个马蜂窝的话……”接下来的话弗拉斯没有说出口,那声音已经越来越响,保险起见弗拉斯自觉地离开了这片上好的躲雨地点,重新投入了雨点们热闹的派对之中。
弗拉斯的全身都被凉意包围着,为了维持“贵族礼仪”,弗拉斯忍住没有在雨中打喷嚏,只是用手轻轻捂住嘴,用意志力和耐力减弱打喷嚏的欲望,趁自己还没有被流感病毒侵袭的时候,抓紧一切时间向前奔跑——再过不久,就要入夜了。
雨一直下个不停,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弗拉斯感到行进有些吃力;他听不到牛群的吽吽声和牧羊犬赶羊的叫声,也听不到夏夜该有的蝉鸣,这甚至令他认为自己受了骗,来到一处无人知晓的荒芜之地。
他无法确认自己是不是正确的,他感到无力,不知所措,身体瘫软得恨不得立刻跪在积满泥水的地上,双手也抽搐个不停。他只好卖弄起自己还算耐用的嗓子,不顾一切大声喊着家仆的名字:
“萝拉,萝拉!”这时的他还将自己当成一个刚刚回归故乡的士兵,粗鲁地对着方圆几里的空地大吼,但再过不久他就该重新回到自己十八岁之前的那副样子了,这多窝囊,这多窝囊!
大风呼啦呼啦地将他胸前的军勋吹得摇摇晃晃,弗拉斯用手护住它,继续向前走着,面对昏沉的夜色,他越来越崩溃。
“咩——”
从远处传来了羊的叫声,弗拉斯忽地打起精神来,支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咩——咩,咩!!”
那声音又离他近了许多。随后,弗拉斯听见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妇人熟悉的声音乘风送入弗拉斯耳中:
“您是……弗拉斯少爷?”妇人蹬圆了鼓溜溜的眼睛,嘴巴张合间隐约露出一口黄牙,“您已经服满年限了吗!”萝拉停下脚步,站在弗拉斯的对面,她身后的小羊咩咩地叫着,听起来有些怕生。
“我想是的,”弗拉斯平静的回答,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相当的狼狈,”战争已经结束了,我到b国的旅途也要告一段落了,现在麻烦你带我回家吧。”
萝拉犹豫了一下,低下头来,看着她的小羊,艰难开口:
“这……少爷,老爷吩咐过我们,就算见到您,也不能将您当成艾尔芙家族的一员对待,很明显我已经逾矩了。”
“你在说什么呢?父亲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快告诉我!”弗拉斯一把扯住女仆的衣领——他从未对一位女士如此无理过;他愤恨地瞪着妇人,对着她大吼大叫,但无论怎样,妇人都不打算说出实情,只是带着惭愧的微笑摇了摇头。
“少爷,很遗憾我不能说,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您这幅样子,跟着我来吧,至少今晚你会有个落脚地的。”
轰!弗拉斯的脑袋好似被射进了一颗炸弹,羞愧的红爬上了他苍白的脸,他立刻松开了手,用尽全力对这个善良的人道歉致谢!萝拉没有再说什么,她像以前一样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只不过她的小少爷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弗拉斯配合地俯下身体,去感受她手心的温暖。
这一夜是弗拉斯睡的最踏实的一夜,他睡到天蒙蒙亮便自然醒了,萝拉已经先到了农场去给家畜们喂食,弗拉斯收拾好随身行李,从窗户翻出去,一场雨水过后,空气格外地清新,泥土变得松软,却也给弗拉斯带来了相当大的困扰,现在他因翻窗而被溅得浑身是泥,顶着这种形象怎能去见收留他一夜的恩人?
昨晚,萝拉给了他一些新工作的建议:
“如果无处可去的话,附近有一座教堂,那儿正好缺一名神父,如果是您的话,我相信是有能力胜任的。”
“去做一名神父,”弗拉斯重复着她的话,“或许她是对的,我从很久以前就想做一名神父了。”
旅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牧场,他一无所有,却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最初的梦想之上。
剧情部分衔接上篇《贵族和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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