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时节,婆娑寺的桃花开的正艳,点缀了寺庙的清幽。
不过,寺庙外的两排人打破了这恰到好处的宁静。今日是上官夫人带着幺女来上香的,听旁人说,上官夫人去年也是这个时节来婆娑寺求愿,今日特地前来还愿。
夫人的愿正是女儿,她认定女儿与佛祖有缘,有意让主持给女儿相赠乳名,祈求佛保佑。
正微风浮起,惹乱了一身桃花,便以‘夭夭’二字相赠,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婆娑寺的桃花开了一季又一季。
转眼间,上官家的幺女上官酥儿已长的亭亭玉立,上门求娶者络绎不绝。
上官酥不喜那些凡夫俗子,却偏爱到婆娑寺去寻那个入了她心的和尚。
和尚是上官酥‘偶然间’相识的。那年,她也不过十来岁光景,小丫头欢腾,闹着要与丫鬟玩捉迷藏,后来迷迷糊糊躲到了小和尚的住处。小和尚也仅十五六岁模样,却端着一派清高出尘,察觉到有人闯入,只随意的瞥了一眼,复又敲起木鱼,笃笃笃的声音终是惊扰了藏在门后的上官酥……
之后呢?
之后就是看上了人家和尚的美色,每隔几日就要去婆娑寺打扰人清修。小和尚模样甚好,肤色白皙,稍显稚嫩的脸颊与稳重的言语格不相入。上官酥每次打扰他也只是追在人后面,小和尚念经,她在旁静静地听着,小和尚敲木鱼时,她坐在身侧看着,偶有时不时拿她那纤纤玉手来碰碰和小尚的衣摆,然后自顾自的在那羞红了脸,等身侧早已不见人影,才慌忙的追出去,的亏是人和尚定力好,才没把她给丢出来。
就这样一直追到上官酥到了豆蔻年华之际,上官夫人觉得女儿家要注重琴棋书画,怡情雅致,纵使不乏追求者,可也要洁身自好。上官夫人看着自家女儿天天不见人,不免担心,就让女儿身边的丫鬟看好自己的主子不许乱跑。就这样上官酥被禁足在了家中,虽有时候上官酥的几个哥哥们会去看她,可相府还是关不住她,心不在此,再怎么都没用。
上官夫人信佛,极度信佛,在知道女儿每次偷跑出去是去婆娑寺的时候,显得格外惊喜。
这不,知道女儿又要去婆娑寺的时候,特意叮嘱她忌荤食,对佛祖要虔诚,又给她准备了盈盈的香火和亲手做的糖饼,最后目送她出了丞相府。
适逢佳节,婆娑寺人声鼎沸。
“小姐,夫人说让你莫要和男子多接触,上完香就该回去了”上官酥的贴身丫鬟小桃看着拥挤的人群道。小姐这么美,万一遇到个登徒子就不好了。
上官酥满眼期待的盯着某处的偏僻,此刻她们已完上了香。听到小丫头的话,回过头随口说道:“小桃,我去见嘉离了,你先到寺庙大门口等我,等我啊”。
小桃有些为难:“小姐,这不太好吧……”,话音未落,人已转入了拐角。
“小姐,那我在这里等你啊”。
……
拐角后面毫不起眼的禅房中,一个和尚此刻正在房间里打坐,颇有疑惑的是这位和尚没有剃发。这几日正值寺庙桃花盛开的季节,烧香的人颇多,弟子们也都前去接待香客,独他一人在房中打坐念经,教人奇怪。
吱呀,门被打开了。上官酥推门而入,刚小跑过后的脸蛋上泛着绯红,看上去娇俏极了。
她开口道:“我在前门寻久不见你,便想着你在此,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
还不理人啊。
见房中人毫无波澜,上官酥便继续说道:“我娘说要把我嫁给叶世子,她原是不管我的,只因我常常往这边跑,怕我惹出乱子,正好叶世子来我家求亲时合了我娘的眼缘,就一直催促我和他定亲。”
“不过我没答应,因为,我有心上人了”,上官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是便宜的大茶叶,入口很苦,但她说出的话却很浓甜,有藏不住的欢喜溢出。
窗外起风了,桃花辗转飘落继新一轮的桃花覆盖碾入尘土,房中女子仍旧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阿离,你知道有心上人是什么感觉吗”
“很欢喜,心里皆是那一人,有期望,有归途”
“若我喜爱一个人,定不负相思意”。
……
和尚正是嘉离,他睁了眼,望着进来的女孩。女子脸颊微微泛起粉色,眉眼流转,盼顾生辉,一袭扬妃色衣裙与寺庙此桃花时节遥遥相应。
嘉离有一瞬间的愣怔。
“阿离,你发什么呆呢?你说我这么经常打扰你,是不是该要对你负责?我娘说了,做人就要敢作敢当,你放心,我定会对你负责的,你信不信?”
上官酥正在喝茶,突然看到嘉离朝他这边走来,然后缓缓的开口:“信啊,那夭夭可要对我负责啊”。
上官酥从没叫过他和尚,因为和尚是出家人,她唤的一直是阿离。在她印象中,阿离是和她一样的人,执着的从没唤她一声夭夭。
错不及防听到心动的回复,上官酥惊喜的呆愣了片刻,然后磕磕绊绊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下一刻她就投入了眼前人的怀抱,和她想的一样,怀中温度令感到她灼热。
当真是好,上官酥喜欢嘉离,也知道嘉离偏宠她,却也清楚他有自己的世界。
出寺庙下台阶的时候,风吹乱了寺庙门口的桃花树,落了一场桃花雨,漫天纷飞的桃花惊艳了每一个前来烧香的人。
“小桃,小桃,他要娶我了,要娶我了”,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散。
几日后,有人前去丞相府求亲,被上官夫人强硬的拒绝了,之后那人每隔几日便去一次,此人正是嘉离。后来上官夫人应允了,人人都说夫人是被痴情感动,于佛前网开一面,殊不知是夫人妥协于上官小姐。
夫人信佛,却不能接受女儿和和尚婚配,纵然如今他已还俗,不再是和尚。
相府千金大婚,新郎乃一介凡人,有个别曾心悦上官酥的人心有不平,明面上什么都没说,可暗地里议论嘉离的身份。渐渐有闲言碎语传出说相府千金娇纵野蛮,逼迫和尚和她成亲。后来嘉离出来澄清了整件事,虽有人不信,但碍于丞相的权威,最后不了了之。
“夭夭是我夫人,是我起的贪念,亦是我求之,再者我早已还俗”那日他的一席话萦绕在上官酥的耳边许久,久到她决定和嘉离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