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隶属于时间范畴,可就在这似是而非的定义中,我静寂许久的微信极唐突地弹出条消息——兄弟,在吗?这是个通俗易懂而又使人难以抗拒的美称,但我不能因此而坠入温柔乡,沦为那俯拾皆是的前车之鉴。然而毕竟是我的好友,自然做不到置若罔闻。昵称是陌生的,这行数字英文的杂合体使我如堕五里雾中,解构不出任何有用的母体。于是向上翻看聊天记录,净化得只余下寥寥数语,虽无关痛痒,却大致可得出比氮气稍稳定的结论。
“兄弟,能先借我点钱吗?很快就还你。”
这端倪是恳切且天衣无缝的首尾呼应,我姑且以为此人遭际了永久盗号一类的不幸。终审是在其朋友圈完成的,原来此人是我初中最铁的死党,只因那时间的“麦田怪圈”有碍观瞻,早已是名存实亡藕断丝连的勉力维持了。
我倏然记起了这回事件的始末。那时朋友的昵称依旧“胶柱鼓瑟”,尚且可辨身份的,因而消息发来的一瞬间,我早将《巨额来电》的观后感弃之如敝屣,径自去查微信钱包的“岁晏余粮”了。只恨“仓廪”苟延残喘,我自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于是试图谦卑得体地回朋友:“我平时不怎么用微信,刚才查了一下,里面没钱了。”为了进一步坐实自己的“铁民”身份,我截了张图表明心迹——此地确无白银三百两。
“好吧。”朋友回复我。
毫无温度的两个字似乎有着佶屈聱牙的奥义,可我无从体味。我只感到了石沉大海的失望和鄙夷,心下慌慌的,似有不安分的金属粒子在尽兴交配。怅然若失,自惭形秽,我不知道原因。
旋即,朋友发了条朋友圈:“需要帮忙的时候才能看出谁是真的朋友。”
我吃了闭门羹,却也无处宣泄自己的无辜。曾经那么要好的两个人,现在竟有了不共戴天的杀气,我感到自己的体内正在进行凌汛一类的自然现象。
我在记忆的负半轴上踽踽而行,尝试探寻这一类似“黄河易道”命题的始作俑者。
绚烂的烟花在大闹天宫,墨样流淌着的夜气被叨扰得心神不宁。不时又有几个冒失鬼,将这尊黑魆魆的雕像打得粉碎,噼啪作响。人们管这“哀的美敦书”似的宣战,叫“过新年”。朋友自然免不了同我“弹冠相庆”,虽初中毕业一年有余不见,历几番“孟母三迁”,却依然熟络。彼此的绰号也仍信手拈来,这是隐于夜岚中的心照不宣。
可我始终怀疑这故弄姿态的真实,键盘代理下的世界虽有着近视的模糊,却毫无朦胧诗派的作为。
“晚上回家赶紧登QQ,整一盘坦克世界。”
“好。”
我同朋友总会在放学行“约定”,次日再交流“约定”,这已成两人的常态,一如西伯利亚寒流定期南下,睥睨世间。可寒流是会有“胡作非为”的时候的,某日,我们之间的“约定”亦不可避免地出了意外。
那日临“合法逃学”时,老师一招险棋,决定次日抽查数学错题本,我听到许多条声带霎时开发出全部机能。朋友心口不痛,却颦蹙双眉,面露难色,好像五官的领土分配得有失公允有失偏颇。及至校门口约定时,他才说:“你错题本能借我一下吗?”
“可我也要整理啊。”
“你都有那么多了,不差这一天。”
“可那都是之前的,这两天的我还没写。”
朋友怏怏不乐,撕下一张臭脸恶狠狠地摔在我身前,扭头走了,其所行之处,脚下土石横飞。
我仍追上去无趣地喊:“借你!借你!”
“不用了。”
冷冰冰地,裹挟着高纬地带的气息。
我的据理力争只换来他一句“我们绝交吧!”,是在网上说的。那几个马赛克似的字正隔着屏幕戳我。
朋友不再回我,我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难道正在这层玻璃背后模仿那尊思想者吗?
次日傍晚,朋友找我言归于好,或许是“详情面谈”的魔力,我很快摘下“视而不见”的有色眼镜,好似这事从未发生过一样,无非幻象。
“兄弟,在吗?”
我笑了笑,终于还是关掉了对话框。我怕极了幻灭泡影,就连那诸多老态龙钟的硅化物,亦只余双尪羸眼,看不清自家的“生前身后事”,成了“欲盖弥彰”的毛玻璃。
而我们的心上,也正芜草丛生,荒无人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