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中学时喜欢上了词,陆续读了些词,最喜欢的就是李后主的作品。当时读到的他的词都是入宋后的作品,其时完全不知道李后主的际遇,只是单纯地就喜欢上了他的文字,形象明净鲜明,情感率真纯挚。也正是豆蔻年纪,后主词里字间的忧愁正暗合了少年寻愁觅恨的心思,喜欢词应该也是这个缘故,忽然得到后主的词,自然是一见倾心。
要很久以后才知道,少年的闲愁与后主的浓愁完全是两个维度的情感。
但还是喜欢后主的词,读后,总是不免长叹,后主,有些让人心疼。
后主才华横溢,书画诗文皆工,尤长于填词。这样一个文人,应该有机会把他的才华充分展现给世间。
然而,命运又是无法选择的。
“作个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作君王,不是命运对后主的眷顾,恰恰是命运的残酷。后主在政治经济军事科举上面均有所建树,后主虽非圣主、雄主,虽然“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但若生在一个正常发展的朝代,做个守成之君,后主还可以胜任。偏偏,他生在偏安一隅的弱小南唐,其时,南唐国势衰颓,北方有强敌环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历史的趋势是统一,命运的给后主的安排就是无力回天的现状,他,也只能被命运牵着走。
守国十五年,终为臣虏。入宋不过二年多,就被毒死。满腹的诗画文章,未尝出世便随之永寂。
有宋一代的皇帝,大体都还算宽厚之主,很少夺人性命。唯有对待后主,心胸狭隘,手段阴损,与开国之主的胸怀很不相称。太祖以“违命侯”辱之,太宗更残忍,单在后主生日把他毒死,还用了“牵机药”,不止让后主去得痛苦,还改变了尸体的模样。因为这个,我对宋太宗这黑胖子殊无好感。
《虞美人》是后主的“绝命词”,是后主辞世之前最后写的两首词之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这都是人间的好时节,良辰美景应该对赏心乐事,但对后主而言,正是对景堪哀,他讨厌春花秋月这些的美妙景致,这些美妙景致总会牵动他的回忆,旧事一经碰触,俱是扼喉扯肺之痛,所以他巴望着这些美景赶紧完结,身为臣虏,生无生趣。梦魇永远不会结束了,季节也不由人意地轮转,“又”沐东风中,囚徒的日子继续进行。明明如月,旧事不受控制地纷至沓来,故国、宫殿、宫女,别时容易,见是不可能了,连想一想,都痛苦得令人忽忽如狂,痛到极处,激越的情绪奔涌,悲苦凄楚破胸而出:为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人间词话》),诚然。
有锦绣留传千古,愿后主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