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哈尔滨,寒风凛凛,冰天雪地。一月的哈尔滨,热闹非凡,游人如织。
我这个人,既怕冷又厌喧哗,但是,我依然选择在这样的时节来看你。
萧红,我来看你。天气越寒冷,我越能真切地感受到你的苦,你的痛。你短暂而绚烂的31年的韶华,有大半岁月都是用内心的火热抵御外界的冰冷,而那冰冷不仅仅来自于天气。
萧红,我来看你。周遭越喧嚣,我越能深深体会到你的寂寞与无助。举国上下都知道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人们不畏严寒,在漫天的雪花中欢呼雀跃。
然而,当我向这座城市的人们询问你的故居所在,有人摇头表示不清楚,有人善意告诉我,那里不过是是几间房子。
彼时,我的心,比北国的冬天还要冷。
从市区乘车到你的出生地呼兰,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一个小时里,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宋之问有诗曰:“近乡情更怯。”其实,何止是近乡才情怯呢?我去见你,也是如此啊。
我终于见到你了。
推开古朴的院门,我一抬头就望到了你。那用汉白玉雕成的塑像,与你及其神似。你身着旗袍,一条围巾环绕于颈上,正安静地坐在长石之上,一手拄腮,一手执书。许是书中的文字触动了你,此刻你娥眉微蹙,定定地望着前方。你的眼神如此清澈,多像个单纯而倔强的孩童。
塑像的后方,是故居的东院,也是正房,你曾经的居所。这里有你和祖母使用过的部分物品,有你和家人珍贵的照片。在房间内,我轻轻地踱步,默默地看着。这里的一切都被印上了光阴的痕迹,都可以嗅出岁月的味道,隔着并不太遥远的时空,他们似乎在向我讲述关于你的故事。
你出生的那间房屋的土炕上,正中央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烟笸箩。凑近笸箩,一张小纸条赫然映入眼帘:亲爱的萧红先生,很高兴认识您。2015年1月16日。字体清秀又不失刚劲,不知怎么,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泪光中,我分明看到,那个留下纸条的人,和我一样泪眼模糊,用颤抖的手写下这几个字。他亦或是她,定是和我一样,和来到这里的许多人一样,被你的文字打动,发自内心地喜欢你,倾慕你。
因为你的缘故,我们这些人在不同的时间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萧红,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们在喧哗之外,可以寻到一处让灵魂休憩和升华的精神家园。
走出正房,就来到了你儿时的乐土——后花园。冬日的后花园,是萧索的。并没有呈现出你文字中所描绘的热闹景象。但有什么关系呢,那开了大黄花的倭瓜,那红红的柿子,紫紫的茄子,金蜻蜓,绿蚂蚱,各种颜色的蝴蝶,还有那嗡嗡嗡的蜂子,早已在我们的脑海中灿烂了千百回。
驻足后花园,怎会不想到祖父。那个整日笑盈盈的祖父,是多么疼爱和娇惯他的小孙女啊!没有祖父,后花园只不过是一处平常的菜园而已,哪有快乐可言。没有祖父,家只不过是一个提供食宿的旅馆而已,哪有温暖可言。如果九泉之下的老人家得知他最爱的孙女,人生如此颠沛流离,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后花园有一条甬道直通西院。整个西院是对外出租的。这里见证了磨倌冯歪嘴子和王大姑娘的悲剧爱情,这里年纪轻轻的团圆媳妇被活活淹死,这里生活着贫苦的人们,可是他们很少相亲相爱。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你的塑像前。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你,望着你身后的庭院。恍惚间,我仿佛看到童年时代的你,牵着祖父的手,一路蹦跳,头上的小辫子也跟着飞扬。我看到少女时代的你,因不满包办的婚姻,坐在窗前望着天,一脸忧郁,而后又决绝地站起,提起行囊,走出家门。
这一走,你再也没有回来。
“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为了心中的自由和爱,你固执而倔强地奔波在逃荒的路上。
这一路上,鲜花曾热烈地开放过,你和萧军在苦难的岁月中用文字取暖,彼此偎依,让多少人动容。最难忘记,你们的才华得到鲁迅先生的赏识,先生那如师如父般的关爱,像冬日暖阳,慰藉着你们孤寂的心灵,支撑着你们继续前行。
然而这一路上,更多的是丛生的荆棘。上苍总是如此吝啬,它给了你绝世的才情,却不给你安稳的人生。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也让你在异乡凄然离世,孤苦无依。
萧红,你的才华让人钦佩,你的遭遇让人心疼。
不知何时,起风了,空中也飘起了雪花,这调皮的小精灵落得到处都是。
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风雪中我再次回望你的故居,它比来的时候更增添了几分空旷苍凉。它庄严地静卧在那里,我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是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无涯的岁月中,唯一不变的是那默默流淌的呼兰河水,还有人们对你的爱和怀念。
萧红,我会再来看你。
作于2015年一月末
作者简介:
蓝衣一,曾用名岸边捧沙,一个有梦想的语文老师。虽懒散, 却从未忘记初心。爱读书,爱旅游,爱发呆,爱装嫩。偶尔写字,借以抒怀。发表寥寥,不足为道。公众号以梦为马文学馆主编。个人微信:286694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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