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我家买了一头驴,并给驴配上了一辆木车。那个时候在我们家乡,这辆驴车已相当于现在的一辆汽车了,驴车是大哥用骑自行车驮小米换大米挣来的钱买的。
驴儿一身灰色的外衣,个头不高,两只长耳朵,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不踢,不咬,又很懂话,叫起来呜哇、呜哇的,像唱歌。
几天后,大哥套上它,与村里的几辆驴车,一块出发了。它们拉上家乡的小米,到宁津市去换成大米和小麦,拉回家后到集市上卖,赚个差价。
每趟他们都是出村就上公路,公路上的汽车很多,不小心就会摔到公路边上的沟里,或者被驶来的车辆撞倒。去的时候,几乎是昼夜不停,回来的时候,车重,晚上必须休息,不然人和牲口都吃不消。平平安安的回来后,把拉来的粮食卖掉,又装上小米继续上路。
来来去去,哥哥带着驴车拉了六、七年。一九八九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去的时候,平安无事,回来的时候,天冷路滑,积雪深厚,车又重,驴儿拉着车行走艰难。那一天,傍晚时分,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卡车,带着风呼啸而过,哥哥的车在最前面,飞过来的卡车兜着风,把大哥的驴车掀到了公路旁边的深沟里,后面车辆上的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停下车,跳下去,把大哥的车翻过来,装好粮食,并把大哥抬上车,驴儿不知哪来的力气,不让人用鞭子赶它,自己一声长鸣,把车拉到了路上,上路后,又急速地前行,不用人领着,直接把车拉到了车店,这时大哥也醒了,到了附近的医务所包扎了一下。驴儿的背上划出了一道四厘米长的口子,大哥带着他到兽医站打了破伤风针并处理了伤口。
驴儿带着伤把粮食车拉回了家,回家后它四肢打颤,倒在地上,闭上双眼,哥哥急忙叫来了乡里的兽医,兽医给它量了体温,听了心脏,然后说:“它无大碍,只是太累了,让它休息几天就好了。”说完后并给它开点药,走了。兽医走后,哥哥的眼睛潮湿了,他用扫帚给驴儿理了一下皮毛,喂了小米汤和药。
过了两天,驴儿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呜哇、呜哇”的叫了几声,哥哥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驴儿,笑了。
十几天后,大哥领来了一个白发老人,老人看了看驴和车,点点头,“说好了,牵走之后不拉脚,是吗?”哥哥对老人说,“我都这把年纪了,给我钱我也不去,放心吧。”老人说着拿出了钱递给了大哥,并从大哥的手里牵走驴和车,驴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挣掉老人牵的绳索,走到大哥面前,眨着眼睛,抬头用脖子在大哥的身上蹭来蹭去,大哥拍了拍驴儿,把它重新交到老人的手里。
转过年来的的春天,大哥去乡里农村信用社贷了三千元人民币,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到新华贸易市场摆摊卖小五金。
几十年过去了,我和大哥都相继成家,每年的春节都回到父母这里过年。近几年,大哥经常开回来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我每次看到这辆车都会想起那头灰色的驴儿。驴儿一身灰色的外衣,个头不高,两只长耳朵,一双有神的大眼睛,不踢,不咬,又很懂话,叫起来呜哇、呜哇的,像唱歌。
【完】
素雨:真名李志红,河北省南宫市人,1966年生人,中专毕业,曾是执业医师,现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