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惆怅舒展的浮云,卷不起自己的形状。今年的春,走得有些迟。后山新发的草还带着稚气,夹缀的残红让它们显得疲惫不堪。立夏,立夏,你再不来,它们就要过不了春了。
立夏,你不来,我在春的甜舔里奄奄一息。我走过麦田走过水边,问过风车问过布谷,可就是不见你的踪迹。偶尔看到不小心泄露的明媚天光,我都知道你在。为什么每次捉迷藏我都找不到你?我认输,你快出来吧。立夏……
“你是草吗?”
“为什么你不问我是不是花?”
“不,你是草。田野里新发的青草气息。我确定。”
“我叫早田。”
“你好,我叫立夏。”
“难怪你脸上有日光的影子。”
“那是向日葵照的。”
立夏,你知道吗,那一年的春天过得特别快,我还没来得及到初春的田野走一圈,看那新发的细芽和浅嫩的绿草,就天光流转浮云溃散,以义无反顾的姿势跌入一个盛夏。你说,来年,陪我走遍春的每一个角落。
你总是懒洋洋地笑,懒洋洋地游荡,懒洋洋地拥有一切,包括让我眼红的绘画天份,虽然你赞过我对色彩有独特的敏锐,可你不知道,我是无法将心中的图画泻于笔尖,才不得以用相机留住每一刻的雷同。你不知道我偷偷扔掉过多少纸。为什么从你笔下出来的线条那么流畅优美,从我笔下出来的线条那么笨拙丑陋。我最大的心愿,是为你画一张素描。所以我固执地不肯为你拍一张照。时至今日我为我的固执埋了单,我也不后悔。我庆幸我的灵魂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她把你描绘得那么完美那么生动,挂在意识洒满阳光的角落,让我轻易就想起你嘴角的弧度、睫毛的长度。这些都是无法被凝固的生动。
秋天长长的和风里你把我托起。记忆如诗般悠扬。你带我走过麦田,说你就是那只从春天等到秋天的鼹鼠,守着我就守着幸福。
“你不喜欢青草味,你喜欢麦味。”我失落。
“我是希望看到你穿过夏天后成就了怎样一个秋天。我想看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
从此我喜欢上了麦香味的奶茶、麦香味的面包。
你在我眼中是一个很好的现实主义画者,你在现实中是一个印象画派的膜拜者。你对我诉说着你的梦,我如记忆被唤醒一样清晰。我们要一起出走,用脚描绘红河的曲线,丈量阿尔卑斯的高度。那些风景,你描绘、我纪录。然后,一起制作一本全手工写真,全世界限量发行一本。
那些不成形的梦被你带入坟墓,留下我直面现实的尖锐。阳光日日普泄,我不相信你就这样消失。我去你写生的山上守候,感觉你就在那里作画。等你画好了,你就会找到我,我们一起回家。
我讨厌我的嗅觉没有我的视觉灵敏。我可以记住你脸上的每个弧度、你表情的每一处细节,可就是闻不到你的气息。这注定我对你的找寻多了很多弯。一个人进入曾经两个人一起停留的画面,已不是物是人非的伤痛可以形容的。你不在,我亲眼目睹了那些在雪天红得惹眼的梅花怎么在春温柔的掌中脱枝、腐烂。春的温柔是个假象。你的离开是个事实。我掉进那些残缺的绿和腥黑的泥土里。你不在,春深似海。
恋什么爱,你精彩,我悲哀。
恋什么爱,你高山,我深海。
城府春深,撞不开一个盛夏。
我只能拥抱冰冷的城门,等待经年不至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