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聚餐,吃太多啦。下地铁回家,原本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了一百来米,无意中看到今晚的夜色特别好,就这样回去未免太可惜,干脆,把单车停到路边,走回去吧。
走进小区,依旧不愿上楼,便绕着小区内再走了两圈,心里念着走慢一些,别急,再走慢一些。头一直抬着,风吹着,薄雾弥漫,像散落的纱帘在空中起舞飘浮,偶尔漏出来的星星并不耀眼,懒懒散散的,漫不经心的亮着,并无取悦谁的意思。
突然,有一只喵君从爬满绿藤的院墙外边一跃而上,正巧和我撞了个满怀,我们四目相对,来不及反应,都本能地吓退了一步,又立马收回。他弓着背歪头俯视着我,我挺直腰歪头仰视着他,他竖起尾巴,我放平雨伞,相互静止,互相探究了几分钟,他慢慢收回弓直的背把尾巴藏了起来,我也自然放轻松负手把雨伞别在身后。
“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他为什么不走呢?”
他看着我时这样想,我看着他时也这样想。他看着我的时候还看着我身后随着蛾虫荡漾的昏黄的灯光,我看着他的时候能看到透过树叶稀疏的散落的星光。我回头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便小声翼翼地开口对他说:“你先走吧,今晚可没有月亮哦”。他像是没有听懂,歪头表示质疑,又好似明白了,浅浅地回头瞟了一眼。然后公然地挑衅我,竟懒懒地伸展了一下他瘦长的腰身,随后径直坐了下来。
“呵,真有意思,他不先走,倒想让我动身,我若移动半步,岂不成听命于他啦?”
我们虽初次见面,倒是很有默契,半句不多,却意识相通,既如此,自然心生一较高下之意。约定默念俗成:“君子游戏,画地为牢,谁的脚先挪动位置便算谁输”。即设赌局,虽无奖罚赏戒,也应约法三章,事先说好判定条件,“不管任何内在外在原因,动之则输;如有路人搭讪推搡,动之则输;若有车辆经过或需让位或被灯光迷了眼,动之则输。歪头不算,扭身不算,舞手不算,说话或喵喵喵喵不算。不可大声呵斥,不可恶意干扰。” 法定生效,公正落款于心。哼,我可是吃饱喝足,饭后消食而已,怎么可能会输。
“他立正站着,一动不动,他是认真地想赢下这一次”。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伞的手竟无故生麻,脚也如此,我小心的活动了一下手臂,麻劲渐渐散去。他仍然歪头注视着我,不想漏掉任何细节,竟像是胜利在望。我看他时不时的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或被跑步的路人轻松吸引了注意力,或被回家的车灯无情的照射干扰着,心中便也有了十足的把握。回头看:有个人跑了五圈后不见了;有个人走了两圈,第一圈的时候抬头看了喵君一眼,第二圈的时候扭头看了我一眼;很多人只路过一次,我忘了观察他们有没有抬头或者回首;有七辆还是八辆汽车,在路过我们的时候减了速,有一辆开着远光径直冲了过去,就停在前方拐角处,我好像看到有人甩了车门,好像没有。
“我看着他东张西望,扭动的样子,像在诉说着什么,累了吗,我希望此刻已经领会了他的言语,也希望他能听懂我,再多坚持一下吧”。
路边的行人渐渐没有了,周遭慢慢的静了下来,可心里的行人却还络绎不绝,显得十分热闹。阿鑫看我许久未归,问我去做了什么,我说在楼下散步。阿鑫说家里的水喝完了等会带一瓶回去吧,我说不行呀,我在和喵君打赌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梨子说工具群里还有人在念叨我,我做的真好,我有点感动但确实回不去了,我回他“我在和喵君打赌呢”,他好感兴趣呀,一直替我加油。我好奇便跟哥哥说了一句我在和猫咪打赌今晚跟他耗上了。哥哥过了半晌很无语,对我说“早点回去休息吧”。哈哈哈哈。聚餐的同事陆续的到家,在群里报了平安,我离的近,本该早回了家,领导看我没在群里说话,便询问我到家了没,我说没有,我在和喵君打赌呢,赌谁先动,马上一个小时,我快要赢了。领导说早点休息吧,明天周五还要上班哦,对大家说的。
“我想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他确实该回家了”。
啊,我这会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悔了,友人给了我一笔不俗的力量,我用它战胜了喵君,这本应该写进禁令法则,只是当时没有想到,我也拥有友人A。我应该在约定规则的时候加上一句,“其他视具体情况判定”。这样就可以让事情变得更有余地。我突然不想结束。我可以重新比一次。
“他说,如果我回头,他可以带我回家。我想,我不是他当前最需要的那一个...”
喵君很淡定,像一个玩腻了的孩子,轻描淡写地把刚刚还很珍视的玩具甩到一边,伸了个懒腰,然后走了两下猫步。我见此当即举起双手,情难自禁大喊了一声“耶!”,随后才意识到不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又恢复小声翼翼向喵君炫耀,“我赢了哦,早说了我能赢的”。可喵君并不在意,丝毫没有失败后的苦恼,也没有被我的成功感染而显得高兴,依旧歪头俯视着我。我也歪头回应。
我们又互相对视了一会,我还跟他说了好多话,他回应我相同的话语。可最后,他终究还是弓起了背,打了个哈欠,随后转头俯下身子一跃,翻到院墙的那边去了,那边的墙上应该也爬满了绿藤,我看不到而已。我心情有些复杂,开始担忧起来,晚饭啊,朋友啊,家人啊,还有我们,今晚,我们一起,玩了个游戏对吗。
“我好久——没有回家了——走吧”
夜色如墨,星是斑驳的点缀。梦在摇曳在画卷里,化作无桨的帆船,飘然,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