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卓子
每当日子闲得发慌的时候,就会有大事情发生。知道了这个秘密后,我不再敢轻易的闲着,哪怕真的太闲了,那种发慌的感觉稍微袭上来,我就想方设法的把它赶走。我要日子安安稳稳的,什么日以继夜的努力或者泼天的富贵都与我无关,我要脚踏实地的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没有起伏的、无趣的老去。
我早就体会到了出人头地需要吃的苦。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世人都被这句话误导了,状元只有一个,而普通人却如此多。从小师父就教导我,要用功,要好好读书,要学到一身的本领,甚至要拥有很多很多的财富,只有这样,才能出人头地。师父和大部分人一样,把“出人头地”奉作毕生的追求,并把它套在我的身上。
可是我从小就愚笨,我是师父众多弟子当中最愚笨的一个。不仅愚笨,还好吃懒做,不爱用功。好在我气运不错,师父喜欢那些聪明睿智的弟子,也没有过多的苛责我。我想吃的时候,就会有好吃的;我想玩的时候,就会有师兄弟们陪我玩;甚至我被师父罚站的时候,都会有一只软闷闷的小猫咪在墙头交头接耳的逗我笑。我把这些都称作自己命好。师父从不透露我的生辰八字,不猜一定是我的生辰八字是极好的,他才心甘情愿的收留并教导我。
可是,我也嫉妒师兄弟们。他们天赋异禀,又用功,又肯吃苦,一个个都是出人头地的模样。只有我,是众多弟子当中最平凡的一个。我嫉妒他们,但是不恨他们,从小他们都待我极好把我当亲妹妹一般的关照。我也羡慕他们,师父总是对他们投去赞许的目光,对我,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我也可怜他们,他们夙兴夜寐的打磨自己,从师父收他们为徒开始就没停止过,苦和累对他们来说就是师父给的奖励,比一块蜜饯甜多了。我就不一样了,在我心里甜就是甜的,苦就是苦的。他们定是被师父教魔怔了,才会昼夜不分颠倒黑白。
我讨厌练功,师兄弟们练功的时候,我就偷偷的在后山闲逛,看一朵刚从树枝掉落下来的杏花,五朵花瓣亲吻着土地,支撑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脑袋,像一个假寐的睡美人。也有被上山的村民们踩得烂掉身子的花瓣,没有什么观赏性,可我也会看一看。我觉得芸芸众生跟这些个花没什么区别,只是停留在树上的时间长短罢了,师兄弟们就是那些在树上能待一整个春天的人,而我,可能就早早的被路过的村名踩入土里。可我并不自卑,这又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村民的错,更不能怪忽冷忽热的天气,或者吹来的一阵风,这就是我的命罢了。
我惯会自恰的,自恰让我悟到了很多乐趣。比不上师兄弟们的时候,我就不去比较,得不到师父肯定的时候,我就自己肯定自己。只要有一口饭吃,管那么多干嘛,开心一天算一天才是正道。
这种自恰的能力让我常常怀疑师父奉承的大道有问题,佛祖都让我们静心养性了,师父还是这么功利,总让我们苦修,谁苦他就喜欢谁。我才没那么傻了,我偏偏就要吃糖,我要甜甜的过日子,谁能保证下一秒自己会不会被路过的村民无意中踩入泥潭里呢?
日子就这么簌簌的过着,就像后山那颗开满粉红色桃花的桃树,被风一吹,花瓣也就簌簌的飘落着。我又有一丝闲得发慌的感觉,为了赶走这种感觉,我数着那一地的桃花瓣,在树荫下晒太阳。正午的阳光不能直晒,虽然是春天,也能把皮肤晒成黑炭般,经过桃花树的遮挡,阳光就变得斑斑勃勃的,不冷也不热,舒服极了。我从小就怪会享受的。
师兄弟们还是出事了,师父的死对头带了一群女弟子来讨说法,据说她们的目的是把我带回去,而平日里最不看好我的师父却硬是不松口,一场搏斗一触即发。伤了不少。
师父还是不肯告诉我的身世,我也无所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师兄弟们倒是都知道他们的父母姓甚名谁,还不得乖乖的在师父身边尽孝。师父不愿告诉我,我就当不知道好了,其实他不知道,那天打得凶的时候,我躲在后山与院子的一睹烂墙边听到了他们的吵闹,原来我是师父和死对头的私生子,同时也是要被师父的死对头拉去苦修的圣女,圣女的生辰八字极其特殊,从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苦修到及冠,拉去祭天。
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我也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照样玩。我这样懒惰散漫的性格也好,越是平凡到泥土里,越会让老天忽略掉我的存在,世人也忽略掉我的存在,这样才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师父真傻,把我藏得这样好,却还想让我出人头地,他不懂,只有我越不起眼,才越不会引发别人的注意,顺其自然才是最厉害的大道。
春光这样的好,云淡风轻的,仿佛晒晒太阳,我就能像一颗种下去的绿豆,发芽长大。日子也该是这么好的过才对。管它什么身世和大道,能晒一天太阳是一天,每一天都是生命给予我怜悯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