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块《甲州犬目峠》画的是浮世绘,这一块画石版画——萨姆索诺夫的《冬天》。
画这幅画一半是因为好友彦平。彦平是大学老师,十年前与我相识于某论坛。他长我两岁,识见清卓,对美术的感受力与鉴赏力远在我之上。订交起因是那时候我写了两篇关于杜甫、鲁迅的书话和一篇格林文化版《抵岸》的推介帖,引起了他的兴趣。大约是年龄相仿、性情对脾胃的缘故,此后在论坛凡有议及雷德祖冯远黄全昌高云各位老师绘画作品的帖子,我们往往遥相唱和;私下里信息往来,涉及塞万提斯狄更斯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彼此亦常以心得相印证。俄罗斯的文学与艺术,是我们共同的至爱,不少看法都若合符契。遗憾的是,这样一位关山迢递、神交已久的朋友,竟于两年前因白血病撒手人寰,此后恐再无人有心绪陪老鹅半夜挑灯,细聊苏俄版画了吧。
画这图的另一原因,是我毕生难忘的童年记忆。三十多年前,故乡塔城还多有俄罗斯风格的建筑。石造结构,墙砖俱厚,就像俄罗斯的文学与艺术,有种冰天雪地锤炼出的粗莽与厚重,看着就让人粗犷也让人悲慨,让人激越也让人踏实。其中《塔城报社》所在的红楼,为俄人热玛赞·坎尼雪夫于上世纪初所建,是我上下学必经之地,外形规制和萨姆索诺夫笔下的这幢建筑神似,难怪我看着眼熟。如今,举家内迁已十五年,据说红楼做了博物馆,故里久违,真的不知其详了。
彦平兄当年推荐我读苏联版画收藏家以煜老师的博客,给我开了另一番天地。去年以煜老师的著作由长江出版社出版,我重新翻阅这些美图,难免感慨系之。翻到150页,看到《冬天》,不禁想起这一串故人故事。无法学延陵季子挂剑,草草几笔,不成样子,谨以此石此文悼念良友。想到唐人王勃别薛华的诗句——“送送多穷路, 遑遑独问津。 悲凉千里道, 凄断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 生涯共苦辛。 无论去与住, 俱是梦中人”——天地虽大,谁又不是梦中梦、身外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