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是跑圈越野圈用极沉重的方式出圈的一个月。于此再次感到敬畏自然是一个重要的事情。
——注意敬畏是由敬和畏同时构成的。首先仔细思考了一下畏和惧的问题。
• 畏和威同源,通常指:对威势、威严的害怕;——指情感上的,比如:对鬼神、权势的敬畏。
• 惧和惶同源,本意指因害怕而“心跳加速”,比如:“惊惧”.通常指心理、生理上的反应。
所以敬畏一个事物,比如自然,不意味着惧怕自然,意味着客观认识到把这个事物的“威”,而产生的谨慎和尊重。
• 敬畏不意味着害怕,也不意味着不害怕
• 所以敬畏不意味着逃避
• 任何人当然可以选择逃避/不使自己处于需要敬畏自然的环境里
赛事,特别是越野赛事,很显然是一种现代都市中心主义的名词。比如,你小时候家住农村,上学路上要走10公里。一天下来就是一个半马了,何况你还得背书包。但你不会觉得这是一个赛事。那些从事稀缺药材采摘的人,每天在深山老林里跋涉,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进行一个赛事。
所以赛事,是一个把现代都市人类和自然(我指那种具有一定原始性的自然)紧密结合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人们发挥动物本能(竞速可以被理解为阉割版的优胜劣汰)又保持人性尊严(踏上赛道就是勇气,坚持下去就是英雄),而这一切都处在一个真实的存在原始性的自然环境中。
有人说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去参加赛事。我想这涉及的是另一个话题。但也许是因为,赛事,按照上段所述,竟可以如此完美地融合动物本能和人性尊严(许多别的事情,发挥本能和维持尊严是矛盾的),而且还很新奇有趣。
fine,赛事把都市人和大自然紧密结合在一起了。但是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都市人已经或多或少丧失在大自然里生存的能力,因为不需要。所以同样是人,夏尔巴人可以登顶珠峰,而许多非夏尔巴人要被夏尔巴人抬上珠峰,另外许多非夏尔巴人又不想被抬的要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以赶上夏尔巴人出生起天赋的能力和环境塑造的体魄)。然后装备和训练应运而生。人类很聪明,会使用工具,会改造自然,也会改造自己,装备和训练就是硬件软件两路一起改造自然。
一个带够了装备、训练充足的都市人,能不能在大自然中愉快地生存呢?如果他的训练和装备与所处的自然环境完全匹配的话,正常情况下,是可以的。
• 特地强调正常情况,是因为自然总是那么神秘莫测。不说时而发生的难以被天气预报及时发现的恶劣天气(例如某些性质特殊的雷雨冰雹等,小于在天气预报的“像素”,难以被观测和预判)——因为这些天气还没恶劣到常见的装备完全无法处理——更极端的自然状况,例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之类的,恐怕一个人带什么装备也是没用。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假设我们已经训练有素了,我们必须带够装备。重点是,多够算够。众所周知,系统保持稳健性的必要因素之一在于其结构元素的多元性和冗余性。譬如飞机掉了一个引擎还能继续飞之类的。所以所谓的“够”,应该是至少能覆盖大部分“没这装备后果惨烈,有这装备后果还行”的可能风险的。也就是,首先,你要覆盖一定范围的潜在风险,其次,这些装备的确对这些风险有用。没必要为了防地震特地带什么,但有必要为了防失温带什么,特别是前往春风和暖而气候多变的地方。
可是,我们许多时候并不会这么谨慎。不谨慎,在城市里是无所谓的:下雨了,旁边有屋檐;没电了,店里有共享充电宝;冷了热了,商场里有空调;再不济,jc叔叔一直保护你。
很显然,这种思维惯性可能会让我们在自然里面临致命的伤害。仔细观察这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我们以从容而快乐甚至激动的心态,带着矫健的步伐,离开城市,走进变幻莫测的自然。我们(包括主办方,尤其是主办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带【够】了装备,因为我们惯性地就这样从容、快乐、激动地出发,我们未必对目的地进行了清楚的考察和演习,也未必思考过极端情况发生后应当作何反应——都市人类注定永远,永远只能暂时性地和野生自然结合,促成这种结合的可以是赛事、徒步、探险……任何一种“平台”——这是我们的属性,我们极大的惯性。
这时候,我们不惧。因为没有产生恐惧惊惧的情绪。
可这时候,我们也不畏。因为我们任由自己的思维惯性发挥,而没有以谨慎、尊重的态度去思考整个过程里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哪里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
以上所述,有感而发。但我以为其完全同时适用于主办方和选手。特别是主办方。特别是主办方。特别是主办方。
因为前面把赛事界定为一个链接人和自然的平台。换言之,赛事就是一个把人暴露在高风险的地方的平台。作为提供这个平台的组织,不仅要敬畏自然、敬畏赛事,还要替所有选手敬畏自然、敬畏赛事。优胜劣汰是跑者的兽性,追名逐利是主办方的兽性。体育精神是跑者的人性,那责任就是组委会的人性。人性既然不可依赖,那就要靠法律和规范框定。
而参赛者,当然要敬畏赛事。参赛者不知道主办方敬不敬畏赛事,就更要敬畏赛事。
另,五月意外逝世的跑者似乎格外多,陨落的巨星也格外多。愿我们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尽力而为但量力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