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六
后来我还是摆脱了“胖”字咒,不过方法就有些心酸。父亲大人上班的工厂出了资金问题,他打包香烟背上行囊踏上了追债之旅,去追谁我不知道,反正那个谁有点难追,追掉将近一年。
与二手烟聚少离多的日子里,我茁壮成长,代价就是看不见爸爸,其实他只要不拿胡子扎我,不唱难听的歌,不死命转我,还是很好的爸爸,起码他会装袋鼠,会跳四小天鹅。我开始许愿,希望爸爸不要出差,头上的那位听见了,却没有答应我,想必二手烟太毒了吧。
原本关于父亲的去留是暗箱操作的,然母亲大人是个有智慧的女子,丈夫不在家孩子反而不生病证明什么?证明丈夫有毒。爱我胜过生命的她开始酝酿计谋……
待父亲完成使命归来,我已好倒腾两条腿在他跟前转悠了。作为20个月的幼儿,再不走两步自己都不好意思,因为将近半年,我学步基本靠嘴。
通常是母亲大人拉我贴墙根站好,鼓励我:“不怕!我们不怕!”
然后我附和:“不怕!我们不怕!”
母亲点点头,“来!一二一!”
“一二一!”
“囡囡,走!一二一!”
“一二一!”……
良好的学习态度,却是零的学习能动性。拿我没辙的母亲大人,只能用耐心感化我,一感化感化了半年,加之头上那位使了点劲,我总算得以“脱手”行走。
片段七
说话和走路,我终于扫清了一个幼儿的两大基本任务。最可喜可贺的是,父亲回来了。
他依旧吞云吐雾,破坏一切母亲给我做好的规矩,扔枕头啦,跳席梦思啦,玩水啦,以上行为统称为“疯”。“我们疯好哇?”暗号一起,风卷残云,家里剩不下一块好地方。母亲纵然不满,也没过多限制,因为她的计划里,我和父亲一起“疯”的日子所剩无几。世界上所有小朋友到了年龄都得去幼儿园。
讲到幼儿园,得先交代我的户口。我的户口报在外婆家,那一片并非多高级的学区房,反而有种分分钟被政府看上夷平重建的气质。故为占一个拆迁人头,我也被派上用场,既然得了便宜,当然得为人家的幼儿园贡献一份饭钱。
我成适龄儿童之日,便是与父亲分别之时。住房紧张的年代,外婆的两层小楼里塞满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三户人家(三舅舅一个人代表一户),还能容下妈妈与我已属奇迹,实在没地方留姑爷了。
三伏天里,我从新公房搬进小弄堂,小弄堂看似脏乱差,但是他为我安排了一个小院,一颗老槐树,和一个同岁的小表姐!天知道我多喜欢这样的安排,令回忆中的童年闪闪发光,虽然这样说感觉对不起父亲大人,但如果我死前还能有个“走马灯”仪式,我希望从那一条弄堂开始,那里不仅有人情味,还有最疼爱我的老人。如果有一天我死去,我想找到那个时空的那条弄堂,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如果有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