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北魏主拓跋嗣西巡至云中,于是渡过黄河,在大漠地区打猎。
12、
北魏设置天、地、东、南、西、北六部大人,由诸公爵担任。
13、
秋,七月,太尉刘裕抵达陕城。沈田子、傅弘之入武关,后秦戍将都弃城逃走。沈田子等进军屯驻青泥,后秦主姚泓派给事黄门侍郎姚和都屯驻峣柳以拒战。
14、西秦相国翟勍去世。八月,任命尚书令乞伏昙达为左丞相,右仆射乞伏元基为右丞相,御史大夫麹景为尚书令,侍中翟绍为左仆射。
15、
太尉刘裕抵达闅(wen)乡,沈田子等将要攻打峣柳。后秦主姚泓准备亲自将兵以抵御刘裕军,担心沈田子等袭击他的身后,想要先击灭沈田子等,然后倾国东出;于是率步骑兵数万,突然出现在青泥。沈田子本来只是一支疑兵,所率领的才一千余人,听说姚泓兵到,立即准备出击;傅弘之认为众寡不敌,制止他,沈田子说:“兵贵用奇,不必在众。况且如今众寡悬殊,势不两立,如果敌人包围我军,并巩固包围圈,那我们就无处可逃了。不如乘他们刚到,还未扎营列阵,抢先攻击,可以有功。”于是率自己所部先上,傅弘之继后。后秦兵合围数重。沈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在此一举!”士卒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器奋击,后秦兵大败,斩首一万余级,缴获姚泓的皇帝乘舆和服御器物,姚泓奔还灞上。
当初,刘裕认为沈田子等兵少,派沈林子将兵从秦岭前往助战,援军抵达时,后秦兵已败,于是共同追击,关中郡县多暗中向沈田子投诚。
八月二日,太尉刘裕抵达潼关,任命朱超石为河东太守,派他与振武将军徐猗之及河北太守薛帛在河北会师,共攻蒲阪。后秦平原公姚璞与姚和都共同迎击,徐猗之战败阵亡,朱超石奔还潼关。后秦东平公姚赞派司马国璠引北魏兵尾随在刘裕身后。
晋国龙骧将军王镇恶请率水军从黄河进入渭河,直趋长安,刘裕批准。后秦恢武将军姚难从香城引兵而西,王镇恶追击。后秦主姚泓自灞上引兵还屯石桥,声援姚难,镇北将军姚强与姚难合兵屯驻泾上以抵御王镇恶。王镇恶派毛德祖进击,击破后秦军,姚强战死,姚难奔还长安。
后秦东平公姚赞退屯郑城,太尉刘裕率军进逼。姚泓派姚丕守渭桥,胡翼度屯驻石积,姚赞屯驻灞东,姚泓自己屯驻逍遥园。
王镇恶溯渭何而上,乘蒙冲小舰,划桨的人都在舰内。后秦人只看见舰艇前进,而看不见划桨的人,都惊以为神。八月二十三日凌晨,王镇恶抵达渭桥,令军士吃完早餐,都全副武装登岸,后登者斩。军队上岸后,渭水迅急,舰艇皆顺流飘下,倏忽之间,不知所在。当时姚泓所率领的,还有数万人。王镇恶晓谕士卒们说:“我们的家,都在江南,这里是长安北门,离家万里,舟楫、衣服、粮食,都已经顺流而去。如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你们勉励!”于是身先士卒,人腾踊争进,大破姚丕于渭桥。姚泓引兵救援,被姚丕的败卒所冲击踩踏,不战而溃。姚谌等皆战死,姚泓单马还宫。王镇恶从平朔门进入长安城,姚泓与姚裕等数百骑逃奔石桥。东平公姚赞听闻姚泓战败,要带兵来救,而部众皆崩溃散去。胡翼度向太尉刘裕投降。
姚泓准备出降,他的儿子姚佛念,时年十一岁,对姚泓说:“晋人将逞其所欲,就在我们身上称心快意,所以,我们就算投降,必定不能免死,不如自杀。”姚泓怃然不应,姚佛念于是登宫墙自投而死。
八月二十四日,姚泓带着妻子儿女、群臣到王镇恶营垒门前请降,王镇恶将他们逮捕下狱。城中夷人、汉人有六万余户,王镇恶显示国恩,抚慰人民,号令严肃,百姓安居。
九月,太尉刘裕抵达长安,王镇恶迎于灞上。刘裕慰劳他说:“成就我霸业的,就是你!”镇恶再拜说:“明公之威,诸将之力,镇恶何功之有!”刘裕笑道:“你想要学冯异吗?”(冯异之事,参见公元30年记载。)
王镇恶性贪,后秦府库盈积,王镇恶盗取,不可胜纪。刘裕因为他功大,也不过问。有人向刘裕举报说:“王镇恶私藏姚泓伪辇,将有异志。”刘裕派人调查,王镇恶剔取御辇上的金银,把辇车抛弃在墙边,刘裕这才心安。
刘裕收集后秦宫廷彝器(青铜祭器)、浑仪(天文观测仪器)、土圭(测量日影长短的工具)、记里鼓(计数里程之鼓)、指南车(指示方向的装置)送到建康。其余金玉、缯帛、珍宝,全部颁赐给将士。
后秦平原公姚璞、并州刺史尹昭献出蒲阪投降,东平公姚赞率宗族一百余人到刘裕大门前投降,刘裕将他们全部处死。送姚泓到建康,斩于街市。
刘裕任命薛辩为平阳太守,使镇守北部边境。
刘裕提议迁都洛阳,谘议参军王仲德说:“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定造成人心骇动。如今暴师在外,时日已久,士卒思归,迁都之计,不可再提。”刘裕于是停止。
羌族人十余万人西奔陇上,沈林子追击至槐里,俘虏数以万计。
华杉曰:
这一战,我们可以对照学习一下《孙子兵法》关于不同地势的作战原则,就是“九地”篇的散地和重地:“诸侯自战其地者,为散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地形一样,但是对于交战双方来说,地势不同,后秦军处于散地,本土作战;晋军处于重地,所谓深入重地,就像王镇恶给士兵们做战前动员时说的,家乡万里,胜则封官加爵,败者尸骨都运不回去。他还特意把船舰都辎重粮草都扔了,再加一码,制造出一个更狠的地势——死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孙子兵法说:“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那么,散地、重地、死地的作战原则分别是什么呢?《孙子兵法》说:“散地则无战,重地则掠,死地则战。”在散地就不要作战,为什么呢,所谓散地,就是人心散,士兵容易散,为什么容易散,因为离家太近,都有地方去,很容易逃散。所以你看后秦军几次都是不战而溃,别说将帅,皇帝都管不住他们。所以,姚泓的战略,应该是坚壁清野,全部退回长安城固守,再派轻兵截断晋军粮道,等他自己崩溃。而姚泓采取了相反的战略,或者说他不懂什么战略,总是看见问题,或者说看见表面问题,就想去解决那个问题,比如他想先解决沈田子,再东下决战,他没想到沈田子他解决不了,更没想想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东下决战”!
沈田子为什么一千多人就击溃了姚泓御驾亲征的数万人呢?就是一边在散地,一边在重地,军心士气不同的缘故。
重地的作战法则是什么?孙子兵法说“重地则掠”,抢掠,为什么?深入敌境,运输线跟不上,只能下乡去抢粮食,所以散地的作战法则才是坚壁清野嘛,清野,就是把粮食物资全集中进城,带不走的烧光。姚泓事先没有这个安排。而晋军也没有抢掠。王镇恶下乡去做宣传工作,百姓就给他交义租。人心向背,后秦非亡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