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外有一片山林,半山腰有一座庙宇,名曰青山寺。寺后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清,小鱼儿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小河旁有一座桃林,树影斑驳,美不胜收。
故事还要从这条小河说起。那一年,桃花灼灼,花香弥漫,整座山都沉浸在这醉人的花香中。北烟住在距离青山不远处的碧落谷中,她是最小的徒弟,受尽了宠爱,未沾染世俗尘埃。
她调皮贪玩,为了追赶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迷了路,误入了桃林深处,又被河水中的几尾小鱼吸引了目光,一步踏错,入了河,水淹没于顶,她拼尽全力,却挡不住下沉的速度,她怕极了,也不甘心。师姐说,要尝遍世间美食,阅遍世间美男,才不枉来尘世走一遭,她还没有尝到,也没有阅到呢?怎么能死呢?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慢慢消失的意识,只是朦胧间看到了人影,听到了说话声,来不及喊出救命,便晕了过去。
桃林里,走出了一大一小两个小和尚,她命不该绝,得救了。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地方,一头雾水。愣神间,听到了,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
“你是谁?”北烟忽闪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进来的人。一袭佛衣,眉间一点朱砂,并非是俊俏异常,但是看着就让人舒服。
“是我······哦,不,是小僧。”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结结巴巴的答到。
“哦,原来是你救了我。谢谢你呀!”北烟好奇的盯着面前的小和尚,双手不自觉的抚摸垂在双肩的几缕发丝,咧嘴笑了起来。
“不,不是我。是我师父救了你,我只是把你从水里拖了出来。”小和尚慌乱的摆了摆手,他仍旧用了我,而非是小僧。小僧这个自称,他还没有习惯。
“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小和尚呢?你叫什么名字呀?”北烟继续问道。
“小僧比女施主还大几岁呢,小僧叫玄寂。”他抬头望着面前的小丫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关系的,师姐说了救命之恩当舍身相报。你救了我,我自然要嫁给你的,我不会嫌弃你老的。”
“不不不,小僧是出家人,师父说了出家人·····”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北烟打断:“没关系的,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嫁给你的,我说话算话的,不会食言的。”
“哦·····好。”他看着面前天真无邪的样子,眼睛里充满了期盼,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自此后,北烟总是有空就跑到小河边,桃林处找玄寂。桃花树下,他赞过她人比花娇,她笑称他呆若白鹅。青石旁,他为她吹过横笛,她为他跳蝶舞。小河边,他为她打过水漂,她为他唱歌谣。她入了他的眼,他驻了她的心。
青灯古佛,梵音禅语,再也挥不断对她的思念。桃花开了谢,谢了开,时光悄然溜走,他长大了,她也长大了。
再过三天就是她的十六岁生辰,师父说到了那一天,她就可以散开长发,带上发簪,换上纱衣,她就是大人了。她听了开心极了,她盼着一天,盼了无数个日夜,她迫不及待的跑到青山寺,想要第一时间告诉玄寂。
“呆子,我长大了,三日后我来嫁给你。”北烟在小河边找到了玄寂,手舞足蹈的说道。
“好。”说完,玄寂又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发簪,那时他亲手雕刻的桃花簪,并刻上了北烟二字。
北烟开心极了,她接过来,放在了贴近胸口的位置。她想象着披上红色嫁衣,坐上红色花轿,嫁给她的如意郎君。
“那我三日后,再来寻你。”说完,踮起脚前,在玄寂脸颊留下了清浅一吻,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玄寂摸了摸被她吻过的地方,羞红了脸,上扬了嘴角。转身向青山寺走去,看到了站在了寺门口的等待的师父。
“师父,天已凉,怎站在门口?”玄寂向师父行礼后问道。
“为师在等你,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天策府指名要你前去援助,只因你佛法高深,信徒众多。愿你能宣扬佛法,普度众生,让那些踏错的人回头是岸,少些杀戮。”
“师父……师父,且容弟子想想。”玄寂想到了北烟,她的一颦一笑,一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然后慌不择路的与方丈错身,向寺内走去。
方丈看着越走越远的弟子,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托佛”。
玄寂把自己关在了佛堂,端坐在蒲团上,想自己为师父所救,想念过的经,颂过的佛,想北烟的音容笑貌。想出家人的四大皆空,想痛入骨髓的相思。
人有七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天一亮,玄寂便来到了师父面前:“师父,我今日便启程去天策府。”他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和北烟形同陌路,此生无缘。他援助天策府,身份便是得道高僧,否则为世俗不容。
“玄寂啊,你可想好了?这一步踏出去,便无回头之路了。”方丈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略微不忍的说道。
“师父,我心意已决。”
“此去路途遥远,你要多加保重,切莫逞能,要顾惜自己呀!”
“师父,倘若我不能回来·····”脑海中又闪现出她笑颜如花的站在自己面前:“呆子,我长大了,三日后我来嫁给你。”
他用力的甩了甩头,继续说道:“倘若我不能回来,请师父把这个交给她,同她说,我不愿再见她了。”说完,递给了方丈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的桃花,娇艳美丽,栩栩如生。
他走了两日了,约定的时间到了。北烟早早地起床,换上师父为她准备的纱衣,长发及腰,带上了那枚桃花簪,描了远山眉,擦上了红胭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稍稍满意的走出谷门,起初还是迈着窈窕步子,转眼间便不顾形象向着青山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小河边,桃林处,她遍寻不到他的身影。她喃喃自语道:“是不是呆子也如我一般紧张了,不会也打扮自己吧?”自己想了想,便笑出了声,眼中充满了期待。
太阳升起又落下,倦鸟已归巢,炊烟又升起,她起立又坐下,望眼欲穿,依旧没有等到心心念念的人。她无法,敲响了青山寺的大门。
寺门缓缓打开,她看见是方丈,还没来得及上扬的嘴角又落了下来。
“女施主,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吧。玄寂不愿再见你,只是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方丈说完,便关上了寺门,仿若隔断成两个世界。
北烟看着自己手中亲手送出的荷包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手颤抖的打开,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世上难得是双全。
北烟盯着这七个冰冷的字,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呆子,三日后我来嫁给你。”
“好。”
······
一幕幕过往,像戏剧般在眼前浮现:“呆子,你不是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吗?你说话不作数。既然你不愿见我,那我就在这等到你想见我为止。”
日复一日,她每日都来,可终究寻不到,见不到他了,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换来了他一句:世上难得是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