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月,隐在浓云后。
浓云似掺了水的墨,一层一层向外无规则的淡蔓。
一条深长的巷内一对母子并肩地走着。
瑟瑟冷的风,吹着巷边老树发出干涩涩的声响。
“你冷吗?”她说着,一面退下外套。
“没事、不用,我是男子汉。”
男孩抬手挡回她伸在虚空的手,看着无尽虚空黑天种,一颗微茫的星。
她无奈重新穿回外衣,摸着牵起男孩的手,继续地走。
远处一棟楼上一盏未熄的屋灯,在高处莹莹萧萧的亮着,使得夜空的黑也不太纯粹,但也仍是照不清漆黑的道。
昏浓的黑中,母亲侧头看了几眼男孩,又重新看回前方,许久无言。
“你刚才在看什么?”男孩沉默许久后问道。
母亲抽动了下,被冷风吹得干紧的唇,出声道:“我在看路。”
“这么黑的天,咋看路?”男孩。
“是啊,看不出来。”但她想着,要是有光了就会第一眼看见。
“你在想什么?”男孩从他上学起,便觉得母亲说的话,总有漏洞。
母亲:“我在想你怎么长大的?”
“还能怎么长,不就是一天天吃饭长大的。”男孩毫不在意笑着说。
她看着天边那颗,渺小而微茫的星,点头说:“是啊!”
心底却滑过诸多有关男孩的往事,如盘鱼般卧躺在她的怀中,吸吮着她的乳汁……留着剔透的口水,在她怀中咿呀学语……摇摇晃晃蹒蹒跚跚地学走路……幼儿园放学后小鸟般,飞扑进她的怀抱…
忽然她觉得活得太仓促。
过了一会,男孩又疑惑地看着问她:“你刚才又在想什么? ”
她说:“我在想走过的路。”又低头朝着男孩看了眼,问:“你呢?在想什么?”
男孩转头,看着虚黑的前方:“我在想,我将来要当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
她笑着问:“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大侠吗?”
男孩听后,笑着:“嗯,也差不多……”
前方依旧漫长而漆黑。
她在心里慢慢咀嚼着“江湖、侠客”,江湖——快意恩仇、侠客——仗剑天涯…
冷落、浓黑的巷,除了老树苍叶的唰唰声,只有他们一起向前的脚步。
过了一会,男孩慢慢地开口说:“我很羡慕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客。”
她:“羡慕他们什么?”
男孩:“羡慕他们,天涯闯荡、自由自在。”
她:“是啊!可惜都只在书里。”
男孩:“我其实,想写一部武侠小说。”
她:“那你想好书名了?”
男孩:“嗯,想好了叫《英雄无梦》”
她: “英雄为什么会无梦?”
男孩: “因为江湖太残酷。”
她: “哦。那你想好主角的名字了吗?”
男孩:“嗯想好了,叫谢飞鸽是个比我大一点的年轻侠客人。武功极高,无人能破。最坏
的主角叫寒枯竹,他练了一双枯竹般的苦竹掌,阴险毒辣,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和顾爷
爷的年纪一样大……”
她:“熬~,那你上课分心,也是因这?”
男孩:“嗯!想着他们比武时,被老师点名了。”
她:“…下次别在课上想了。”
男孩:“嗯。我晚上睡觉想。噢对了,我想起个像金庸、古龙一样好的笔名。”
男孩的眼,闪着光.
母亲看了眼那颗遥远的星,然后看着隐在云后的月。
星虽小,却远离明月,自生光辉。
男孩也看着浓云后的月。
……
夜色中,母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月,依隐在浓云后,灰白昏朦。
星,仍抖擞着微光,夹闪着静待黎明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