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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就是一幅迷人的的画卷。
对我们这座城市而言,秋天,常常是一朵稍纵即逝的昙花。今年,我们却意外地收获了一个满满当当、不慌不忙的秋天,就仿佛是一向精炼仓促的小令,突然变成了一首款款从容的叙事诗,真是让人惊喜而又惬意。
盛夏的酷热刚刚散场,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裹挟着寒风,将沉郁阴冷的把戏一再推向高潮,年轻人还来不及脱去短袖,上了年纪怕冷的人们已经裹上羽绒服。人们以为,今年的秋天,又要潦草收场了。
没想到,这仅仅是段欲扬先抑的序曲,接下来的一个月,天气格外明朗,蓝天,是那么高远清澈,秋阳,是那么暖融舒朗,真正的秋天才赫然登场呢。这样的好天气,真的让每一个人笑逐颜开,见面第一句话一定是“天真好!”,亦或是“阳光好的很!”美美的秋天,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这次定是要加倍偿还于我们啦。
此时,坐在办公室,抬起头,将疲惫的眼神从乏味的案牍中挪开,看着窗外秋意正浓,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不安,有种时不我待的躁动感,总有想站起来冲出去的冲动。
还等什么呢?总不能袖手看着如此姣好的秋色,一寸一寸无可挽回地逝去吧。不久,也许,仅仅一夜的雨疏风骤,眼前的光鲜便会渐渐褪了颜色,沉入灰暗的冬天。
既然这个秋天对我们如此厚爱,我们没有理由不用心去欣赏啊。决不能蹉跎了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此时,最适合去踏秋,去看花鸟树木,去看山川湖海,去看千姿百态的秋容秋颜,方能舒展眉头的清愁。
该去兴隆山赏秋。此时的兴隆山,应该又披上了绚丽的彩妆,苍翠巍峨的山峦,定是将逶迤的秋之画帛连绵成绚烂的童话啦;还有那心心念念中光雾山的枫叶,是怎样的漫天铺地,夺人心魄?还有……哎,再丰满的愿景都敌不过现实的无奈。当 一个个彩色的远足梦想,被一次次搁浅,心中那团蠢动跳跃的火焰仿佛就要失去光芒。
可是,我不愿停下追寻秋天的脚步,我定要满怀热切去搜集这时令特有的的讯息。对于季节最殷勤的馈赠,我内心有着不可撼动的执念。
当我不得不收回眺望远方的贪婪目光,静心眼前,发现,其实,也不用刻意去追索,关于秋的蛛丝马迹就藏在寻常巷陌里。
(一)
我可以周末拉着先生,乘地铁,再换出租,跑到20多公里外的西固区,只为看一眼普通城市公园的秋色,因为最近小视频中都在津津乐道,说金城公园的秋色美不胜收。
我对这座公园的印象都是夜幕下的璀璨光影,年节时来观看十五的灯展,抑或是夏季欣赏音乐喷泉,都已是几年前的事了。秋阳照耀下的公园,在我眼中是全然陌生的,亦是颇具新鲜感的。秋染的彩叶,在蓝天下倾情斑斓,在微风中醉心轻曳,红的似火焰,黄的如夕照,那几株高挑骄傲的大树,枝头堆着红黄绿相间、交错纷呈的繁叶,最为不凡和抢眼,那高高扬起的艳丽、热切与明快的色调,道尽了晚秋的万种风情,总令人想起“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的诗句,给人莫名的惊喜,路过树荫散步的人们,都会驻足良久,指指画画,左拍右拍。还有一条并不长的银杏小路,落叶如金色的薄毯,在眼前软软地铺陈,便有浓郁的欣喜与温柔漫上人心头,人们争相从金色的小路穿过,如同从油画中走来……。
多么温煦清朗的秋日!
(二)
我们还可以驱车去什川古梨园。穿过几条安静回环的村镇小道,便看到了一片散发着成熟与安详气息的田园风光。那一片片梨树林,在晨光艳阳下,楚楚静立,不屑于炫耀,只是一任满头红色的枝叶闪着动人的光芒,透着些许的凌乱与慵懒。微风拂过,一树树的红叶颤动着,发出轻微的环佩轻叹,几乎觉察不到,还会有寥寥几片树叶不耐烦秋风的撩逗,索性洒脱随性地离开树枝的束缚,追着风儿轻舞飞扬。如果你足够细心,还会惊喜地发现,有三两翠黄的梨子,高高挂在瘦枝疏叶间,在蓝天下不合时宜地宣示着生命的执着与骄傲。阡陌沃土,纤纤田垄,皆被一片褚红、褐黄的落叶深深浅浅覆盖着,偶有点点亮光闪烁其间,那是农人正在为梨园浇水补养。这一片富饶深情的土地,殷实中透着满足,安闲中夹杂着豁达!我曾迷恋过她早春的梨花漫天飞舞,欣赏过盛夏的枝繁叶茂,也为秋收的硕果累累所惊叹,今日又目睹了满目的秋叶飘摇,不禁感慨,这无怨无悔的一生啊,要经历几多风雨洗礼,才可在尘埃落定时享受一份内心的安然与笃定?走在这诗情画意的世外梨源,让人忍不要哼唱起来:
“我从陇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
小路旁,农妇们摆着苹果、冬果梨在叫卖。她们并不吆喝,只是用眼神追随着了了无几的过路人。看我们走来,其中一位中年农妇笑盈盈地举起手中的苹果,拉家常似的说道“来尝尝,能吃出小时候的味道”,这么别出心裁的抓人话术,分明透着淡淡的乡愁的意味啊,令我们异常开心并迫不及待地想把这难得的“小时候的味道”带回家,顺便还入手了一只好似刚从蔓上掉下来的鹅黄色的小葫芦,那种不加任何雕饰的质朴,仿佛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驾车飞驰在秋日的乡道,田园就在身后,有种农人荷锄而归的安然与喜悦。
(三)
我可以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公车,匆匆赶往植物园,去欣赏这座园林深秋时节日落前的样貌。黄昏的植物园沉浸在一片静谧柔美的氛围中,落日的余晖将千树万木笼上一层淡淡的橘色迷雾,柔媚朦胧,如梦如幻。喷灌的水花在青青草地上欢快的跳跃,红色的,金色的大树亭亭玉立期间,傲视着人间美好。
我必须要为那一池碧蓝的湖水发出轻叹!湖面如镜,微波不兴,远处成排的树影投下,便有暗绿艳红的光影,在湖面闪动着,游弋着,近处,枯色芦苇篱落疏疏,在此岸轻描淡写着恬淡寂寥的情怀。一切,都在夕阳昏黄的光晕浸染下,似真亦幻,好似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一群中学生,穿着蓝色的校服,从湖对面一座小巧如虹的小桥上走来,身上披着漾漾的夕阳,他们追逐着,嬉笑着,欢闹着,毫无顾忌地唱着青春的欢歌,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的目光不由得追逐着这群充满活力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混沌的光影中,好美的年华!岁月漫长,当我们一步步走向生命的深秋,依然能读到了令人感动的人间暖意,心中唯有宁静。
遗憾的是,明媚的秋日过于短暂。当我终于找到记忆中的那一片银杏树林时,匆匆的斜阳已收起了浓浓的光辉,那满地的厚厚的银杏叶,与林间蜿蜒的小径,都仿佛将要陷入梦境般在琥珀色光影中混沌不明了。
当傍晚的光华如梦般滑向凉凉的暗光,我才脚步匆匆,踏上归家路程。
(四)
我也可以抓住外出办事的间隙,骑上共享单车,奔向滨河路,去看读者大道上那一片银杏林。虽然林子不大,但踩着柔柔软软的满地落叶,抬头仰望那密密的黄色枝叶将蓝色的天空分割成不规则的纷乱思绪,那种感觉真好!
两个年轻女子,在树下摆出各种随性好看的姿态,脸上绽放着掩饰不住的笑颜,互相拍照,然后急切地翻看,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一种惊喜而又享受的模样,真叫人羡慕。
一名中年女子悠闲地牵着两条小狗从我身边走过,一副超然遗世的模样,对于这金灿灿的秋色,她大概就是那个身在其中浑然不觉的人。倒是欢脱的狗狗撒开丫子追着落叶尽兴欢乐着。
趁着天光依然明亮,弃车急步来到水车园。傍晚,西沉的斜阳,将一切都染上了蜜一般的柔光与暖意。黄河水静静流淌,好似土黄色绸缎轻轻抖动着内敛的情怀,款款波光中,携着几份岁月沉淀的深情,晚秋时节的黄河,显得格外从容、稳健,别有一番古朴苍劲之美。河畔依依垂柳,最为迷人!秋风是如何恰如其分的雕饰呢,让这些婀娜柔软的枝条摇曳出黄绿相间的清新明快,那是只有童话世界才可能看到的颜色!令人会想到徐志摩的“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中荡漾……”想着眼前的垂柳,早春时节那“遥看近却无”的鹅黄朦胧情境就在昨天,不知不觉就换了秋装,虽是一样的迷人,却是经历了时光的沉淀,显出不一样的韵致。
依黄河而建的水车园,向来是人们散步怡情的好去处,但此刻,园内宁静,游人寥寥,毕竟是工作日,像我这样逃班专程逛园的人不多。傍晚的光线,柔媚细软。大大水车,在秋光水色中慢慢轮转,一圈又一圈,几乎听不到古老朴素的吱吱呀呀声,只有被运到高处的水流跌落时发出的哗啦啦的跃动音符,轻轻诉说着时光的余韵。忽然感到,秋天的故事也可以不那么仓促,那就坐下来,细细聆听时间缓缓的流逝,静静感受光阴从容的诉说吧……
一个穿着黑色短裙的圆脸姑娘,在垂柳下不停地拿手机自拍,旁边的男孩,大概是男朋友,极其不耐烦地发着火“一个地方拍半个小时,你有病吧?”我心里为姑娘很是不平。没有情趣的年轻人,你急什么呢?为这青春年华,为这美好的瞬间,怎么就不能耐心驻足等待片刻呢?不要说来日方长,眼前风物纵有万般美好,只要一场寒风起,也许还有你不曾珍惜的恋人,都会远去,是永逝不可追回的啊!
(五)
每天中午在单位用餐,一抬头,便能看到满眼的银杏树影闪着明艳的光辉搅动着蓝天,在窗外热闹着,诱惑着,让人不得不匆匆扒拉两口饭,就想奔下楼去置身于树影下,淹没在真正的“金”秋里。“最美的银杏就在我们楼下呀!不用再去别处找了。”同事们感慨着。是呀,楼下这条甘南路,一到秋天,就变成了黄叶飘飞的童话世界啦。
最近上班,我总会提前一站下车,只为能迎着灿烂的朝阳,穿行在银杏大道上。每一个清晨,都是从这条金色的梦幻之旅开始的,因而是那样的精神饱满。清新的阳光流淌在街道,两行金灿灿的银杏树,沐浴在柔柔的明黄中,如同刚刚出浴般鲜亮耀眼。真的喜欢这秋天的银杏啊,那一整片耀眼惊心的热烈,是那样如火如荼,铺天盖地,像一首悠扬回旋的华尔兹,充斥着整条街道,照亮了城市的天空,也点亮了行人的眼眸,唤醒了人们心中深藏的浪漫和难掩的欢欣。每一个匆忙上班的行人,都是从一片秋天的美丽童话故事中走来的。
午后,偶尔会起风。一阵秋风飒飒,落叶纷纷,如金色蝶儿随风舞动,好一场浪漫迷人的秋叶雨!于是,路人惊喜地发现,不时有金蝶停留在肩头,还未及抬手去触碰,蝶儿已经簌簌落下。车辆驶过,那欢喜的蝶儿便追着车辙跳跃翻飞,尽情表演着秋之圆舞曲,好美!
每一个路过这深秋的人,都会心存爱意,就好像想起与恋人牵手漫步黄昏的那一刻,心中满溢着温暖。这样丰厚的季节,让我产生了美好永恒的错觉,一时间忘了光阴似水,年华易逝。我竟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静美的深秋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永远不会老去……
我俯下身,捡拾起一片片小巧如扇的银杏叶,仔细堆叠围拢,然后扎成一把明黄色的小花束,置于案头,这样,就能让迷人的秋色一直绽放在室内,让草木的芬芳长久地萦绕在眼前。
这个秋天,没有辜负这座城市。我也不曾辜负这个秋天的精心安排。
我将今秋的每一点蛛丝马迹一一搜集起来,款款珍存于记忆中,这样,我的心中便装满秋天的故事,装满秋天的每一瞬美好,每一帧绚烂,每一片温暖。然后,我将以宁静而丰盈的内心,耐心等待即将到来的漫长严冬,我将以清澈而明媚的眼眸,去接纳又一场寒冷、萧瑟与寂寥,我还要静心等待,等待下一个季节即将馈赠给我们的另一场惊喜——皑皑大雪将这个世界装扮成北国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