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半个中国去教你,画画


由一碗不愿喝干的酒,我们有了「蜡染:鲜活的故事」展览与工作坊。展览结束,但我们如何去对待传统手工艺的问题依然存在,清风易得,青山何求。

在蜡染这个故事里,我们都是谁

文 | Eden

蜡染系列的这四个女人,一位是来自法国的蜡染爱好者,一位是技法纯熟的画娘,一位是从事蜡染生意的老板,现在轮到我了,一个蜡染展览和手工坊的组织者。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在蜡染这个故事里,我们都在扮演什么角色,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而不能取代别人,这个故事,才丰富的起来。和她们相比,我既没有过人的技术,也没受过什么设计训练,我力所能及的,就是将它变成一个现代都市人能够接受的展览和课程,带到上海,让更多人知道。

去年4月,我一个人去贵州玩,误打误撞就走到了丹寨。当时背着三十几斤的大包,一路坐大巴,贵州的公共交通一点也不发达,在丹寨汽车站等车的时候,我心里想,这个地方,以后一定要自己开车再来一趟。今年6月,就真的和小院集的几个朋友开车回到了丹寨。丹寨还是一年前的丹寨,车站没变,车站上面还是那些店,甚至连老板都似曾相识,卖的还是一年前款式的衣服(这种款式大概可以卖几百年吧)。那一刻,我觉得我第二次迈进了同一条河流。

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在丹寨的某一天,我们去了丹丹家,她家在基加的一个小寨子。这个寨子就是开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山间吊脚楼。每次在车上我都觉得自己应该立刻下车过去住住,那么这次终于住上了,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最不容易的是离开后身上被跳蚤咬了很多包,疤痕至今未褪)。我们的车停在遥遥可见的山对面,隔着几公里,但因为无遮无拦,在屋子里按车钥匙,对岸的车就会“滴”的响起来,经过的老乡就会吓一跳。我们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就像我6岁的时候和哥哥在家里后院用弹弓射过往行人一样开心。

开饭咯

晚上,山里一闪一闪的都是萤火虫,那一点点星光清晰地从林间划过。后来我们开始喝酒,七八个人喝了两坛子米酒,丹丹的父亲开始胡言乱语说是要打人;上海代表队成员赤身裸体呐喊了一夜;江苏代表队成员人生第一次断片。第二天丹丹倒在沙发上动弹不了。早上起来我和小伙伴散步,知道今天在丹丹家是没指望吃上饭了,饿的满寨子找人家吃饭……

开幕酒会上向观众敬酒致意

展览那天,丹丹他们带了两桶米酒过来,我满心欢喜以为可以重蹈那一天的覆辙,没想到尝了一口胃就条件反射一样开始不适,身体大概对醉酒有了记忆。终于我们没有在一起再痛快地喝一次,人大概是真的不能第二次迈进同一条河流。

但无论如何,蜡染这门古老的贵州技艺被这两个贵州女孩子,以及背后的她们的老板曼姐,背后的我,背后的小院集的男人们带到了上海。通过我们的学生,再开枝散叶。

这就是“教育”这件事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对我个人来说,清朝的刺绣,明朝的缂丝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放在博物馆里欣赏一下就好了。唯有教育是能够埋在人们心中的一颗种子,或许在几百年后,在地球甚至外星文明的某个角落还在生长。希望在那一天,我们的后代还能够遇见蜡染,读到一个鲜活的故事。


运来山风,运不来青山如黛

文 | 三有河

展览设在嘉善老市的二楼小屋子,不大,小得很亲切。

不知道主办方是不是故意为之——一间玲珑小房间,暗黄灯光幽幽,密密麻麻布满画有繁复瑰丽图案的蜡染布,色系控制在靛蓝灰白,意在营造少数民族图腾崇拜的神秘气氛。

可惜屋子还是太小,几十个带牛角的老牛头都不能体面摆下,怎么展开敬天拜地泣鬼神的祭祀仪式。

苗族先民杀牛祭祖

从小在苗侗山区长大,我知道生养在自然里的乡民需要在大山大河里,一嗓子吼到山山回荡,踩一脚震得地动山摇,才能表达他们对宇宙狂野的想象和虔诚的信仰。

这些贫穷乡民的感情更接近万古长空,当他们把美与万物之源并列。

染娘乃金在绘制蜡画

大多数来观展的市民应该是第一次接触「苗族活物」,他们静静听苗族画娘说蜡染画上的鬼怪故事,指认苗龙的眼睛和爪子,不时又被画娘头上轻翩起舞的银蝴蝶吸引。

这故事如此新鲜蛊人,好像一袋被妖怪掳走的瑟瑟山风,一捆千年树妖的头发,刚刚空运到上海来。

染娘阿丹演示浸染

新鲜归新鲜,但运得来山风终归运不来青山如黛,得见青丝一缕却要错失妖怪芳容。展览馆能装下的,只能是一朝风月。当人物从人居环境里割裂出来,广阔的生活与其构建的空间的诗意也就丢失了。

染后的作品

苗人出现在我生活中时,不是在讲述鲜活的故事,而是在贩卖新鲜的山林野物。一篮刚刚在河水里淘洗干净的折耳根,带着晨雾的酸汤奇料木姜子,这些小菜初上市来,连叫卖声都是新鲜的!卖至傍晚,番茄残落一地,苗人背着孩子,在夕阳中走回家去。

这一幕幕生活场景,也是一场流动的展览。

不管是苗人走出大山,被安置在展览馆,或是人们走进苗人的生活,欣赏他们的动态演出,我们始终是个观者。当幕布徐徐拉上,你说,他们是去河边「行歌坐月」,消遣城市里「千金难买」的自然,还是用卖菜钱换一盏LED台灯,敦促大儿子好好念书将来拼到城里去?

跟着清风远走也好,伴着青山留下也罢,都是苗人自己的选择。我们若是为了「保护、传承」传统手工艺而越俎代庖替他们做出选择,未免自私了点。


《苗族蜡染》系列短片经小院集实地考察和半个多月时间拍摄,通过四位不同身份女性的视角,讲述这门技艺的新故事。至此,该系列短片已结束。

下期,我们将探寻木与手工艺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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